式部岩(2)(1 / 2)

一支纤细的晴天娃娃在风中摇曳。

月白色的,晴天娃娃。

式部岩默然地矗立在一片茫茫然的荒芜白色中,他向四面八方看去,都没有尽头。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腰间,陌生的打刀佩戴在他的腰间,那是他二十岁回到京都时的佩刀,名贵而锋利。

又做这种梦了,这种虎头蛇尾的梦。

一座巨型城市的城门立在他的面前,具体的细节已经因为记忆的模糊而有些流失,他看不清城门的具体构造,他只能看到阔气朱红的城门上悬挂着一条纤细修长的晴天娃娃。

粘稠的液体从额头流下,他捻了捻手指,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这是一场梦,他已经做了无数次的梦。

按照常理来说,人如果在梦中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么就离醒来不远了。可是每次做这场梦的时候他都能清晰的发觉,就是偏偏醒不过来。

他也去寺庙找寻过僧侣,探寻答案。

龙灝寺的老主持给了他答案。

梦中的式部岩拔出长刀,刀刃离鞘的瞬间仿佛龙吟,铮撞声有如金戈铁鸣。

他由正手握刀转向反手,对准自己背部的脖颈,用力一沉。

可怕的血水溅落四野,头颅落地之前,在一片混沌的白色荒芜中,式部岩还是疑惑的将视线留给了那个在城墙上摇曳的晴天娃娃。

他好像做出了很多次很多次这样的动作,熟练到轻车熟路。

熟悉而又陌生。

他恍惚间应该到过这个地方,见过什么东西,可他回忆不起来了。

开天辟地的白光刺进软绵绵的意识,式部岩艰难的睁开眼,全身的五感悉数回到掌控,疼痛,酸涩,困乏,他才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

朦朦胧胧的视线经过许久才凝聚成线,混乱的线再恢复成画面,新选组一众蓝色大衣的浪士们惊诧的和他双目而視,许久才慌乱的撞开房门,去找刚刚才离开的葫泽大夫。

“我这是……”

“你的运气很好,那柄胁差的刀就离你的心脏只有几毫米,如果不是那个外国的女孩从背后帮你,把柄刀就不会刺偏了。”

面容清秀的月代头武士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开口,手抚着放到榻榻米上的刀鞘。

“是么。”

“初次见面,我是冲田总司,新选组一番队队长。”他恭敬地对着卧榻在床上的式部岩点头行礼“没想到这一代镜心明智流的免许皆传,会是和我同龄的人,在下还在江户的道馆中训练时便已听闻您的大名。”

“当初您并没有加入我们的浪士组,我们也不能强迫您的意愿,虽然不能理解您一定要单打独斗的原因,但我们仍然尊敬您心系京都平安的理想,可是...”

冲田总司顿了顿。

“一个人挥剑,再一个人送命,无论对您还是我们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境心明智流二十一岁的免许皆传,太年轻了,年轻和傲气使您过早放下了战斗中的残心,否则昨夜也不会这样陷入窘境。我们希望您可以再谨慎一些,最好是通知我们,一起作战。您的刀也替您先保管在新选组了,刃口磨损的很严重,我们会替您保养武器,等到您恢复到身体安康的程度,再来取回作为武士的利爪。”

看起来不过是大男孩的冲田总司拘谨的笑笑。

“虽然新选组很穷,但是磨刀的好石头,总归是有几块的。”

面色苍白的式部岩笑容淡然,不以为意。

“是么,那么就麻烦诸位了。此外您也很年轻,二十三岁的年纪成为天然理心流的免许皆传,我的免许皆传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如果连免许皆传都不能拿来自满”冲田总司挑了挑眉毛“还有什么是能拿出来称之为是荣誉的东西呢?”

式部岩怔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低低的开口,垂下眉去,冲田总司看不见他的表情。

“大概……是守护好在乎的人吧。”

冲田总司也愣住了。

“在下已经没有可以守护的人了,即便剑技再好,足以披靡天下的匹夫,又有何用?不过是在山顶孤独终老罢了,在下不稀罕那样的名声。”

式部岩无声的笑笑,又恢复成了那种波澜不惊的微笑表情。

冲田总司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如何回应。

“当时那个女孩子,没事么?”最终还是式部岩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新选组组长默默点头,拉开身后的门扉,古典建筑的门槽发出唰啦的声音。

干净到水洗过一般的室外天光落进房间内,式部岩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而后浑身一震。

白色束腰裙的女孩静坐于庭中走道,一袭漆黑的长发从脑后散下,只留下一个乏善可陈的背影,发丝间半隐半遮,露出白暂生冷的侧脸和发红的耳廓,她呆呆地眺望从屋中望出的苍穹,漂浮的流云倒映在她清澈的瞳子里,就像是倒映出天空的古井水面,没有半分的波动。

式部岩波澜不惊的笑容忽然间生出了裂缝,他顿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白色的简约振袖如同一只纤细的蝴蝶,往日已经被遗忘的记忆一点点复苏,他眼神惊恐的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好似一头见到狮子的羚羊,全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橘..橘....”他念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抹魔幻般的背影,手脚并用着想要站起来。

冲田总司被他惊到了,连忙搀扶着他起来,一个失血严重的人从何能生出这样的气力来支撑他从病床上站起来?现在的式部岩不像刚刚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人,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夸父,就要咆哮着去追逐落下的燃烧太日,胸膛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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