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 / 2)

  细密的黄梅雨绵延整日,到了傍晚渐渐收住。陆府门前候着一辆彩雕夏篆銮车, 只有在主人入宫时, 才会摆出这正一品的规制。

  府中走出的人身形颀长, 穿着朝服, 神色一如既往地清淡。随从怀忧扶着自家主人上车, 问道:“下了一天的雨, 到底有些凉,给您加个炭盆吧?”

  陆子溶脚步一顿,“不必。”

  他回身望向怀忧,停了片刻,缓缓道:“四月天还在车里放炭盆的,从前京里只有陆府一家。”

  怀忧看着主人上车,愣愣站在原地。他很多年前就在陆公子身边服侍,这次重建陆府找他回来,他仍按从前的习惯,却时常觉得主人不一样了。

  主人往常最是畏寒,炭盆这种东西,必定要用到六月的。

  辘辘声里,陆子溶阖目坐着,空气中确有凉意。但如今他的身体对此毫无反应,就像这世上每个寻常人一样,不会因一场四月的雨便虚弱不堪。

  那名叫「经年」的毒,好像拔除了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切痕迹,甚至包括大腿内侧的疤痕。

  他微微蹙眉,止住无边思绪,随手掀帘向外望去。雨过天晴后,路边的店面纷纷开张,小摊贩推的车里飘出热气,男女老少踏着未干的地面四处穿梭,京城繁华依旧。

  与两年前不同的,也就是道旁巡查的禁卫军变少了。这倒不奇怪,毕竟禁卫军总人数只有原来的一半,而站错队的那一半早早就消失了。

  出神了一会儿,再望向街边时,他发现竟有不少百姓站在原地,用惊讶钦慕的眼神与他对视,口中还唤着「绝尘公子」「陆太傅」。

  他恍然回神,意识到不该这样拉开帘子,毕竟自己如今又是那个远近闻名的陆子溶了。

  两年了,都还没习惯这一点。

  未来得及把帘子放下,有两名书生打扮的人挤出围观人群,冲到陆府车旁追着跑,殷切问他:“月中的诗会,万望公子莅临!有几名小友特地远道而来,只为一睹您的风采。”

  怀忧清楚自家主人的脾性,这种雅会都是随心而往,越是强求他越不爱去。于是他跳下车赶那两个人走:“陆太傅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们玩?还不快滚!”

  未料这一次,车上的人却抬手示意怀忧让开,对那二人道:“并非我不想前往,只是我现下要入宫议事,若是议得成,恐怕月中便不在京里了。待我归来再赴约吧。”

  车子继续驶向皇宫,怀忧在一旁愈发觉得不对,似乎哪里变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变。可那两年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自然无从推测。

  入了宫,沿途宫人都对陆府的车驾毕恭毕敬。陆子溶换了皇帝特赐他在宫里乘坐的暖轿,来到乾元宫正殿。

  屋里除了皇帝与丞相外,还有几名齐务司的官员。除了他是从宫外来的,其余人自早朝后就没离开,始终在宫里议事。

  早年间太子监国,只有户部完全由丞相掌控。两年前的济王案后,太子薨逝,六部便回到了尹丞相手上。

  而陆子溶这个「功臣」洗清冤罪,恢复太傅之位,却并未得到任何实权,甚至连齐务司司长都没让他出任,只派他继续给皇子教书。

  毕竟他当初是为济王做过事的,不如尹必这种生死相随之人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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