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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辅助监督是以最快速度赶往的事发地。
即便这样,也依旧是晚了一步。
她在音乐教室里找到了咒灵。
现场十分血腥。
断成两半、拦腰截断的学生,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
而咒灵蹲在教室里,咕咚咕咚,吞咽着口水,啃咬着手里撕扯下来的人类残肢。
是比那些标着20R的恐怖游戏,还要惨烈上百倍的场景。
神田诗织呼吸一滞。
她低头扫一眼脚边躺着的学生。
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有着学生会的铭牌。
上面写着:学生会长,川本希。
既然是学生会长。
那原本,应该是一位十分优秀且出色的女孩子吧。
神田诗织稳住心神,叫出了影之手。
木村建人等在校外。
见神田诗织出来,他匆忙迎上去。却在见到少女极度难看的面色时,脚步一顿。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无力搓了把脸,长长叹息一声:“这样啊……”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找人先送神田小姐回去休息。”
神田诗织没有回应。
木村建人回头看了看,见她脸色恍惚,仍有些不太放心。想了想,他抽出纸笔,唰唰写下一个联系电话。
“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能力还不错,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心理压力。如果神田小姐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一下他。”
他停了下,像想到什么似的,急忙补充,“当然,这不是在质疑神田小姐的实力。只是我比你年长几岁,在我看来,你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原本,是不应该让小孩面对这些事情的……”
辅助监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半晌,他苦笑一声,很快又振作起来,催促着神田诗织回高专好好休息。
神田诗织有些犹豫:“外面那些人——”
木村建人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含任何其他任何意味,单纯只是作为一个长者,在安慰比自己更小的孩子。
“神田小姐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这个不合格大人的工作。”
木村建人笑了笑,佯装轻松道:
“请放心,这方面我更有经验。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更年长的人啊。”
神田诗织想下线休息了。
她勉强点点头,把后续处理交给了辅助监督。
缓了好几天才重新登入游戏。
过了两天无精打采的日子,神田诗织却突然收到了木村建人的死讯。
这个比她年长几岁的辅助监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棺材中,底下铺着一层干花。
与他熟识的同事小姐说,他是在一次任务中撞上了逃窜的咒灵,不幸遇害。
“姑且、还算不幸中的万幸吧。起码留了个全尸。”
同事小姐熟练地掏出烟盒,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神田诗织无法反驳。
遇见诅咒,能有个体面的死法就已值得庆幸。在此之下,被摧残得不成模样的尸体更是比比皆是。
穿着黑色西服的女人靠着墙壁,注视着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昔日同僚,目光平静。
神田诗织也看着棺材中的男人。
半晌,她低声喃喃:
“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外面下起了雨。
雨声淅沥,刚开始还小,可很快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没有雨伞,没法离开。
神田诗织坐在檐下的长椅上。
她弯腰托着脸,眉眼微敛,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踹着地面。
一周目的灰原雄,也是这样合着眼,再也没了生动活泼的表情。
很突然的,她想起了夏油杰。
——“术师的末路是什么?”
——“是尸山血海。”
——“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
她并不认同夏油杰过于极端的做法,也不认同他将一切简单粗暴分类为术师与非术师之间矛盾的理念,更不觉得那些努力是平白无故的浪费。
只是在此时此刻,她好像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了。
因为主角B看不到希望。
这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所以他放弃了,宁愿将自己送入深渊。
“唉……”
神田诗织鼓了鼓脸,很烦恼地叹气。
她原本只是个来谈甜甜恋爱的玩家,却没想到这游戏设定这么黑暗。玩得越深入,投入的感情越多,她就越觉得无力与低落。
雨珠砸在地面,纷纷在水洼里溅出一圈圈涟漪。
朦胧雨雾中,渐渐走来一道撑着伞的颀长人影。
敲击着地面的粗根短靴一顿,神田诗织收起腿,看见那人倾斜了一下伞面,露出一头雪白如霜的短发。
五条悟合拢伞,走到她面前,歪头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目光包容平静。
“你要抱抱吗?”
他戳戳她的肩膀。
像夏油杰离开那阵,她在山脚时安慰地询问他一样。
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禁有些小感动。
虽然五条悟作得像麻烦精公主, 又欠欠的很讨打,但像现在这种时候就会觉得, 他还是很有男友力的。
也是嘛,毕竟是这游戏的两大看板郎之一。除了美貌之外,肯定也有其他道理嘛!
她直起腰,踩着地面从长椅上起身。等五条悟也跟着站起来的时候,踮着脚跳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扑进了他怀里。
五条悟笑着弯腰,很稳地接住了她。
她像只抱着树的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外面下着雨,五条悟身上却很干燥。神田诗织猜测是开了无下限的原因,大衣面料一点水汽也没沾上, 干干的。
但是无下限没办法隔绝温度。
所以他大衣还是冰冰凉凉的。
神田诗织忍不住抱怨:“好冷哦。”
五条悟摸摸她冻得红红的手, 想了想,解开扣子敞开一点大衣, 像猫往毛绒绒的肚皮底下揣爪爪似的, 把她密不透风地包了起来。
大衣底下的毛衣温度正好,一下子就暖和了。
神田诗织露出温温柔柔的淑女表情, 刚要道谢, 就见五条悟一手托着她的屁股, 一手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单手灵活地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 觉得差不多的时候, 掌心一个用力, 使劲把围巾抽紧了。
被围巾糊脸的神田诗织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这边在大力呼吸,五条悟那边还在得意洋洋:“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超——暖和的?”
是挺暖和的。
暖和得她好像看到了天堂。
淑女表现一秒破碎。她没忍住,龇牙咧嘴地狠狠给五条悟的胸口来了记头锤。
重新戴好了围巾。
雨伞也有了, 可以离开了。
五条悟背着她,她打着伞给两人遮雨——虽说五条悟有无下限, 撑伞只是多此一举,但两人之中只给自己打伞的话,神田诗织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在故意欺负他一样。
两个人躲在不大的伞面下,淌着雨幕往前走。
五条悟很轻地问:“里面去世的,是一位辅助监督?”
神田诗织想起殡仪馆里的景象,不免低落:“嗯。”
“叫什么名字?”
“木村建人。”
“这样啊。”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陈述事实:
“既然你有好好记住,那就不是寂寂无闻的死亡了。”
神田诗织微怔。
——“术师的末路是什么?”
——“是尸山血海。”
是只能在黑暗中战斗的无名之人,连死亡也无法为大众所铭记。
术师也好、辅助监督也罢,皆是如此。
可至少她有记住。
同事小姐有记住。
那个不好意思地擦着鼻子,做着虚无缥缈英雄梦的男人。
最终长眠于地下,永远无法再从这场梦里毕业的男人。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名字。
神田诗织鼻尖一酸,不禁把脸埋进五条悟的大衣领口,声音闷闷的,重重点头道:
“嗯!”
与此同时,她又悄悄抬起一点眼睛,去看五条悟的侧脸。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因为戴着墨镜,也看不太清眼底的情绪。
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事的发生了。
……也是。
五条悟出生在御三家,设定里,他自小便遭受诅咒师的悬赏,又一直在前线袚除咒灵。大约死亡对他而言,是十分司空见惯的一件事吧。
神田诗织又偷偷把脸埋了进去。
过了会。
五条悟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她整个人往上掂了掂避免滑落,侧过一点脸,问:
“要吃甜品吗?我知道有一家超好吃的店。”
她很悲伤:“不要甜点。陪我喝美式。”
虽然很喜欢吃甜,但只有苦唧唧的美式才能抒发她此刻悲伤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