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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入硝子发出灵魂三连:“你也没睡好?做噩梦了?跟罐头有关?”

夏油杰一愣,诧异反问:“你怎么知道?”

神田诗织忽然被味增汤呛了一口,浅浅咳嗽起来。

五条悟立刻警惕瞪视。

家入硝子饶有兴致:“什么样的梦?”

夏油杰捏捏眉心,好像心情不太好:“罐头被偷了。”

五条悟毫不客气反驳:“那也不是杰的罐头吧。”

夏油杰看一眼护食的猫,疑惑,“悟又怎么了?”

家入硝子只是笑,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帮神田诗织拍背顺气。

神田诗织默默低头擦嘴巴,头埋得很低很低,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再缩小,直至彻底归于虚无。

夏油杰觉得今天三个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这阵怪异,在神田诗织时不时偷瞄他,以及变得愈发鬼祟的举止上达到了顶峰。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每次路过他时都会露出那种想说什么又放弃了的表情,而五条悟黏她也比以往要更频繁。

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聪明的狐狸眯着眼,摸摸下巴,想。

被夏油杰叫出去了。

两人来到中心湖畔。

夏日,绿荫苍翠,蝉鸣阵阵。湖畔垂着几支杨柳,枝头低压,探进水面。

夏油杰在长椅坐下,拍拍身边的座位。等神田诗织也坐下了,他就笑眯眯的问:

“最近过得怎么样?”

神田诗织坐得端正,一板一眼:“还不错。”

“看你好像吃得少了点。”

神田诗织瞥他,过了会,小嘴一张,憋出两字:“苦夏。”

夏油杰噎住。

他很快调整过来,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诱导:“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

神田诗织纠结地搅了搅指头。

她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这周目要多加关爱夏油杰的心理健康,力求把他捞上岸。但一想到他是有教主时期记忆的夏油杰,她忽然又有点没信心了。

可他这周目也去过村庄,救出了双胞胎姐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杀人,而是把那些犯下恶行的村民送去了警察那里。

所以……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还会抛下朋友叛逃吗?

还会如先前那般,义无反顾地走向他所谓的“大义”吗?

神田诗织皱着眉,纠结来纠结去,被自己憋得气闷不已。想着反正都掉马了,干脆深吸口气,单刀直入:

“你是不是也有记忆?”

夏油杰愣住。

神田诗织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悟告诉我了,他有记忆。所以你呢?”

“……”

夏油杰沉默。

他定定凝视着她,笑意微敛,轻轻“嗯”了一声。

“我有。”他说。

夏油杰脸上不见多少诧异,好似并不吃惊她会这么问。

看上去就像早就知道她摇摇欲坠的马甲一样。

……所以他一直在装。

她捂着马甲捂了这么久,结果早就被他看穿了。

好会骗人的狐狸。

她气闷,又觉得既然开了口,不如直接问个清楚。于是咬着唇,试探:“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想了想,又急急补充,凶巴巴的:“不准骗人!”

夏油杰轻笑了一下。

他思忖般偏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温声反问:

“咒术师夏油杰,跟教主夏油杰,你对他们是什么看法?”

神田诗织一下懵住,云里雾里。夏油杰看着她,眼里闪着晦涩幽光,哂笑: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曾经的咒术师夏油杰,天真单纯到令人发笑。信奉正论,逼迫自己无私奉献,不允许私心存在,最终被倾轧而来的责任与义务所压垮。

他认为术师应该不图回报、本质高尚,却忘了人人皆有私心,有所付出就必然会寻求回报,连他也不会例外。

所以咒术师夏油杰没有得到救赎。

理想的构图逐渐扭曲,他落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

同样是看不见尽头的血色马拉松,教主夏油杰选了另一条极端之路。

那并非抵抗,而是逃避。

他比谁都要清楚,这是注定不会成功的泥沼,是不会有曙光到来的黑夜。

他固执地不去回头,直至看见爱人三度离世。

直至他内心所想被她全部点破。

最深切的痛与最深刻的爱,长达三次的时间回溯,对她死亡的惧怕,对自己的再度正视,终于让他一点一点、循着来路回了头。

可那终究不是曾经的术师夏油杰了。

伪装得再好,他也无法成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正义且纯粹的少年夏油杰。

少年夏油杰死在了很久以前的夏天。

神田诗织怔住。

她看看夏油杰, 少年半侧过身子,与她面对面坐着,也不催促, 眸光幽深却耐心。

她想了想,反问:“这个答案,会影响你今后的选择吗?”

“嗯——”

夏油杰微皱眉, 略显苦恼地冒出一声长长的鼻音。见她满脸认真, 他眉眼忽地松懈下来,那些刻意装出、浮于表面的愁闷眨眼便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烟消云散。

他轻松笑笑:“不会。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神田诗织眨眨眼。

她说:“那我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比较好。”

她交往过的少年夏油杰, 就像是一块未出世的璞玉。

太纯粹也太过理想,而理想主义者的结局往往只有两种。

百炼成钢, 抑或过刚而折。

夏油杰是后者。

璞玉碎了。

他变成了教主夏油杰。

说来有点遗憾, 二周目她与夏油杰和解后却立即迎来了叛逃事件,当她愿意放下芥蒂去了解他,已经是他理念扭曲时候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 她通过周围人对夏油杰的评价,以及脑海里那些曾被忽略的细枝末节, 在教主夏油杰的身上,去拼凑过往夏油杰的痕迹。

她终于开始了解这个对她一直笑着的、处处体贴温柔的少年。

但教主说,那个夏油杰已经死了。

她怀着一点遗憾, 开始了三周目的旅程。

被咒灵折辱的学生会长、木村建人的死、压在五条悟身上数不清的任务,以及海外的咒术现状。

让她逐渐明白了“血色马拉松”的含义,也渐渐隐约理解了教主夏油杰的想法。

她虽不认同,却有所共鸣,也因此产生了新的目标。

五条悟大抵也是如此。

正因理解挚友, 才会贯彻信念,选择改革之路。

三周目最后的那封信, 是她想为夏油杰做些什么,想为过去的自己做些什么,怀着这样的理念,她才慢慢写下的。

她不觉得那封信会是夏油杰留下的关键,正如她其实至今也不清楚为何夏油杰会突然改变想法,但既然他说会留下,那就说明他想通了。

没人能逼夏油杰做他不愿做的事。

他固执、倔强,不撞南墙绝不罢休。但如果哪天他愿意回头了,也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想这么做。

历经理念的萌生与夭折,跨过无数尸山血海,在反复的探寻与探求中,漫长到堪称折磨的苦夏终于结束。

夏油杰付出了对他而言同样痛苦的代价,换来一场敲魂震髓的成长。

所以,如果要问她的看法——

“我之所以想要撤下天元大结界,有悟的启发,也有杰的原因在。”

神田诗织说,“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理由。但如果没有那段过往,我也无法产生如今这个目标。”

人是由过往的一段段经历所支撑而起的。

痛苦挣扎是真,犹豫迷茫也是真。

“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比较好。”

“你的选择与过往皆有意义。”

“……”

夏油杰好像呆住了。

他有些愣愣地睁着眼,线条凌厉的薄唇微张,脸上难得出现了与气质不符的、那种傻里傻气的憨憨表情。

然后,他整个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从耳尖开始,一点一点泛红,最后是整张脸,红到都有些不正常了。

夏油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又羞窘的模样,那样一点也不帅气。他抬手,骨节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半张脸,有点难堪地别过头,只给她留下一截艳红的耳根。

神田诗织眨巴眨巴眼。

再眨巴眨巴眼。

过了会。

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即警惕竖耳。

坏了,有误会。

不会被拐进恋爱线吧。

她急忙:“我说的比较好,是指——”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夏油杰打断。

“那,我和悟比呢?”他稍微转回一点脸,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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