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 / 2)

  泥菩萨过河,却还想着保全族人。阮玉山觉得九十四在教百十八一种悲哀的仁慈。

  最后一次,他找到谷主,指尖鬼使神差一晃,对向了笼子里的九十四。

  接着他说到自己。

  他已不记得自己对九十四感情如何转变,喜欢这种事总含糊不清。可他每次面对九十四的人头时落不下刀的感觉却依旧清晰,他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晰过后彻底从牢笼里放出了九十四。

  再然后他说九十四。

  阮玉山说到九十四时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明媚的,不苟言笑的人像是在胸腔里用对九十四的回忆来酿酒。

  他说九十四第一次步入鬼头林时靠在木桩上大放悲声,说九十四自此怔忡了三天,此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带着难以释怀的恨意。

  他还说九十四身体一日一日变差,可对念书识字的热爱却毫不消退。九十四热衷于了解熟习一切新鲜的事物,那些曾在笼子里可望不可及的人间,九十四总想尽办法去触摸感受。

  他说他千方百计找到铃鼓,想要召回那个下咒的巫女,替九十四终结蝣人悲剧的宿命。可铃鼓找到了,暲渊的寒冰却还没被春风吹化。他数次在长夜惊醒,梦见九十四悄无声息地死去。他在熔炉里煎熬,等待暲渊化水的那天。

  他最后说九十四在睡梦中总念着一个蝣人的名字。

  九十四告诉阮玉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他会遗落一粒骨灰留在世间,替他找到下落不明的百十八。若百十八过得很好,那最后一粒骨灰也会毫无牵挂地消散。

  九十四死在暲渊破冰的春日。

  听说那天风和日暖,自打被白断雨从鬼门关拉回来,多日懒倦的他突感精力充沛,在照进窗户的第一缕阳光中悠悠睁眼,踱步到屋檐下,坐进那把吱嘎摇动的竹椅里,抚摸着怀里的玉雕小鸟,一个人同满院花草说笑。

  阮玉山走进院子时九十四正迎着暖阳午憩,阳光将他的脸色照得少见的红润。阮玉山不忍心打搅,自己搬了个小凳,靠在竹椅旁安然睡去。

  再醒来时,竹椅里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玉乌鸦。

  春风刮走了那把白茫茫的骨灰,把九十四送入红州城望不见的某条河流。

  多日后阮家的人在鬼头林发现了阮玉山的尸体。

  他跪在一棵光秃秃的木桩旁,用刀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无法割下自己的头颅,红州城的百姓猜测,一定是那片林子里的冤魂帮了忙。

  ——这些都是后话。

  阮玉山死前的一段日子,谢九楼已拿着铃鼓,去往了暲渊。

  第73章

  暲渊至高至寒,站在崖上看,不过数十丈宽的一条狭沟,然而静水之下暗流涌动,渊底深不可测。

  谢九楼舌下含着白断雨给的沉水珠,用以在水下清耳明目,呼吸自如。

  这珠子独此一颗,给谢九楼用了,白断雨和楚空遥只能守在崖边,随时注意着水里的动静,待谢九楼自水里发出信号,便即刻下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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