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忍(1 / 2)

  “可是,这天下有很大很大,三国之中,东裕便有八百城池,世间有千千万万种活法,工、商、农、学、兵;若,女子能走出后宅困苦,能一览万里山河,便心怀广阔,再不拘泥于那些鸡零狗碎。”

  “儿,希望您…也能,潇洒天地间。做自由自在的花儿,鸟儿…”

  “…”

  他嘴巴还在动,力气却全部耗尽,再发不出一丝声来。

  陈清和看着大变了模样与性情的少年,恍惚想起最开始,他顽劣地威胁:“可若丞相府一声令下,怕是京中无一书院敢收用夫子。”

  他从一个小纨绔,到不知疾苦的小公子,一点一点,听从她的教导,与她历经生死,从只想做公输子,变得去主动承担起身上的责任,也想庇护百姓,推动太平盛世。

  成长的代价是什么?是人逐渐失去自己原本的样子,是不断地失去,不停受伤,从快乐到痛苦,又从痛苦到麻木,磨出一颗满是疮痍的心,方留下那根骨。

  一个人啊,往往越缺什么,就越守着什么,而越想留,也就越留不住。

  “小公子。”

  在一片悲戚声中,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像一条涓涓细流,滋润过他干裂的心田。

  贺行云寻光望去,便见她缓缓矮下身来,细细为他掖着被角。

  她问:“你应诺过我的,还作数吗?”

  贺行云脑袋病得有些钝了,努力回想着,她主动道:“祠堂里,你答应我,春考要让相爷刮目相看,你说想看淮安的新年,说等春考结束再陪我回去。”

  “婆婆她做了年糕,说留着等我们回去。她也是很喜欢你的,你还记得吗,她说,你一看就是个端正孩子。”

  “她啊,这一生都埋在了那场天灾里,夫君、子女,全都没了,所以格外喜欢孩子。”

  她絮絮叨叨着,没有一丝哀恸的模样,好像他还好好的,两个人就对坐在书案前。

  贺行云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面上有了一丝回光。

  “我带你去,我带你回淮安。”

  “好。”

  他嘴角撑起一丝微弱的笑意,眸子里闪烁着期许。

  于是一碗药终于喂了下去,日头西沉,他昏昏沉沉睡下。

  日复一日,虽人还是缠绵病榻,却好在药起了作用,不再大口大口呕血。

  陈清和有时候会短暂的忘记他们还隔着血海深仇,那张脸她竟恨不起来,只想见他还如旧跟在她后面,犯犯单纯的傻气也没关系。

  从前她要他认清世道,认清现实,要他承担责任,要他将喜爱放于其次,现下倒是觉得,他那没心没肺,至纯至善到让人有些恼火的模样,更叫她心安。

  因为那样的他,是活着的。

  如今算什么呢?吊着一口气,为她,为相夫人心中那一点不愿意罢了。

  终究,他学会了明白了她所教所导,终究,他历这一遭,便再也回不去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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