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协奏(2 / 2)

  “我会的。”

  吕西恩往前倾身,让两人的额头轻轻相碰,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举动有何意义,只是在这一刻似乎很合理。他滑下干草堆,借口去打水,拎起木桶,在菲利普来得及说话之前就离开了马厩。

  私下里吕西恩希望“飞燕草”号始终修不好,哪怕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机会离开南日岛。随即他又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所以一次也没有向菲利普说起过。英国船的损坏事实上并不严重,只需要修补缺口,钉上新的木板,最后用沥青封上,不到两天就能重新下水了。

  出发当日是个阴天,云层密集,不过既高又远,没有带来雨水,略有风浪。彻底换了一批船员的“H.M.S.飞燕草”号展开主帆,颠簸着驶向澳门。吕西恩站在船头,零星水花溅到脸上,他又想起了血滴沾到皮肤上的感觉,不由得再次用袖子使劲擦拭。

  第22章 协奏

  “您不确定名字,也不知道姓氏。您甚至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样貌,对吧。”

  法国商行的年老中国雇工重复了一遍,期待地看着加布里埃,等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改变主意,给出更有条理的要求来。但加布里埃并没有给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仅仅点了点头:“这个人坐‘代尔夫特之星’号到黄埔,他没有到商行注册吗?”

  “这里不是大使馆,我们不常接待散商,对吧。”雇工揉了揉自己的花白胡子,加布里埃估算他今年已经超过六十岁了,这个中国人从加布里埃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在商行工作,从未离开过,字面意义上的,他住在商行二楼。

  “你不会不知道的,黄伯。”加布里埃用广东话叫他,换上亲昵的语气,知道这样会让老人高兴,“经过黄埔的法国人,特别是第一次来的那些,不都是商行帮他们安排住宿和船舶的吗?通过商行,也就是通过你。”

  “啊,有一个不是,今年有一个人不是。”黄伯竖起一只食指,“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代尔夫特之星’号上面,有一个蠢仔,对吧,年年都有那么几个的。我听范德堡医生说的,蠢仔被人偷光了钱,你细佬给他找了个地方过夜。”

  “吕西恩收留了他?”

  “对,对,带他去了教堂。还能去哪里呢?没钱,对吧。”

  年长的中国雇工离开桌子,低声哼着某种茶楼小调,踱到烧旺了的煤炉旁边,把煮好的可可倒出来,慷慨地加了许多糖,捻碎干香草荚,也搅拌进去。商行的厨房是设计给十几二十个人同时使用的,此刻只有黄伯和加布里埃。多余的椅子、餐车、烛台和衣帽架堆在墙角,都盖着白布,多少有种丧礼过后的伤感气息。加布里埃起先拒绝老人递到他面前的热饮,但对方惊异地瞪着他,严肃申明“这非常贵”,是一个行商返回欧洲前送给他的,只有四分之一罐,绝对不能浪费。年轻人只好接过杯子,勉强喝了一口,可可又甜又烫,在舌头上烙下长久的烧灼感。黄伯回到餐桌对面,双手捧着宽口杯,小心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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