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曲50(1 / 2)

  “哲学。”菲利普说。

  吕西恩怀疑地皱起眉,盯着他看了一会,笑着摇摇头,没有问下去。他似乎并不急着转述发生了什么,菲利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发问的好时机。吕西恩放好最后一支蜡烛,在其中一张床上躺下来,看着天花板。菲利普认为这是拒绝一切谈话的信号,于是也在旁边的狭小木床上坐下,弯腰脱掉靴子,准备睡觉。

  “我们去广州的那天,你见过我的老师。”吕西恩忽然打破沉默,仍然一动不动地仰卧着,“你记得他吗?五十岁上下,黑色衣服,总是拿着折扇。”

  模糊的印象。“记得。”菲利普回答。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加布里埃带我去见他。划船去的,他那天在拾翠洲监督出货。拾翠洲是个小沙洲,在城里,总之是个码头,你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哥哥认为最适合我的出路就是当个通事,不能说他没有道理,有谁比格格不入的吕西恩更适合充当职业中间人呢?我自出生以来就在担任这份工作了。”

  这里可能有个转折,菲利普等着,没有插嘴。

  吕西恩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抱怨。我不讨厌翻译和报关,事实上,这简直是一份为我订制的工作。但我的老师比加布里埃看得更清楚,他很可能从第一天就预见到海关不会给我颁发牌照,不管我表现有多好。他们看中的不是能力……你以为一个翻译最重要的特质是语言吗?不,是身份。我恰好没有‘恰当的’身份。海关容忍我,只是因为我偶尔有用,非常偶尔,他们也需要精确的翻译。”

  “我时常想老师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拒绝我,他的态度就像是,‘可能不行,但我们还是试试看再说’……他对很多事情都是这种态度。在广州,接纳一个被夷人收养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海关的人本来就不太喜欢他,因为他把西洋钟放在家里,吃夷人带来的食物,还从英国人手上买了一顶毡帽,在海关看来都太怪异了,更别提最后还来了一个我。他带我去商行、码头和海关,指着货物,让我说出葡萄牙语名。有些船长还以为我是他的儿子。”

  吕西恩深吸了一口气。

  菲利普站起来,走过去。两张床之间的空隙大概只有一步那么宽,他也躺了下来,没有碰吕西恩,同样看着天花板。吕西恩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挪开,但也没有靠近。

  “你的老师听起来是个好人。”

  “他死了。”吕西恩清了清喉咙,语速忽然变得很快,“邻居发现的。官府说是入室劫案,凶徒用草绳勒死了他。他们认定是我哥哥干的,所以派人把教堂里所有人赶走了,包括孤儿们。他们昨天傍晚上船去了澳门,正好就是我们从‘飞燕草’号下来的时候。”

  菲利普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看着吕西恩,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能说什么,言辞不是他的强项。吕西恩也看着他,并不显得悲伤,只是疲惫,似乎随时会崩解成松散的灰色粉末,消失在晃动的烛光里。他握住吕西恩的手,用力攥了一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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