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2)

“我没事。”俞晗芝的眼眶微湿,伸手扯了扯邵舒的衣袖,轻柔地笑了,然后传递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目光收敛转回之际,眸光凛凛,开始战斗。

俞晗芝先走到小菊的面前,冷声道:“跪下。”小菊竟是被这一声给镇住,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直叫她毫无思考能力就照做了。

“小菊,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我外院当差的?”俞晗芝的语调刻意放缓,一字一句像是猎人正在编织陷阱。小菊起了一丝害怕之心,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一声“是”。

“外院当差的人,鲜少能进入内室,是不是?”俞晗芝倒没等她回答,继续问:“你既然这么细心当差,那你且说说,我厅堂主桌上摆放的花瓶图案,是并蒂莲还是缠枝花。”

小菊支支吾吾地想了一会,回答:“应应该是并蒂莲。”

“错了!”俞晗芝眸光一冷:“那桌上根本没摆放花瓶,你连这个都能记错?再者说,这方手帕原本并不是我的,我想着找时间相还,所以一直被我压箱底,你又是何时何地见我用过?倒真真是奇怪了。”

“我再想问问你,一众人进门的关注点都在大姑娘身上,怎么非就是你,能注意到地上的帕子?就算注意到了,你如何能这么肯定就是我的?”

“就算你心有疑虑,一个奴婢,主人家说话,又岂敢插嘴?还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呢!”

“再说此次前来,本来是我贴身丫鬟随行,你说你在角门接过绑匪递来的纸条,兴许能看出些什么,哀求我要请缨前来。你当真是,巧得很呢。”

一席话毫无停顿地说完,俞晗芝若有似无地瞥了白瑶儿一眼,轻声吐出一句,“人蠢最好还是别瞎分析。”

“至于这帕子……”俞晗芝暗自冷笑,欲朝邵禹面前走去,准备物归原主。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她转头,见着邵舒温柔地一笑,说:“这帕子,是我的。”

【这帕子,是我的。】

俞晗芝当场定住,脑袋嗡嗡嗡得,目光只被一个人牵动,思绪瞀乱。

邵舒走到小菊的身边,虽是笑着,那笑容却带着泠凝的色泽,他的声音很轻却颇有力道:“这帕子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上面未绣完的字是舒字。小菊,你是何时见少夫人用过这方帕子?”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刀刀插入小菊的心上。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去?”

邵舒轻笑一下,转身拉着夫人的手,“你不肯用我的帕子,我还因此动怒,竟是没想到这帕子,是被贼人拿走了。”

“这手帕,当真是你的?”俞晗芝愣愣地看着他,想问他是不是为了替她开脱罪名而胡说的?不是,邵舒说得很坚定。刹那间,她的眼眸含水,心内微疼——

当年的那个人,不是邵禹!是邵舒?

“糊涂了?”邵舒轻轻朝她的额头点了一下,温柔又宠溺。见她眼眸含水闪闪,还以为她是难过,牵过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不,不是难过,俞晗芝好高兴,高兴得想哭。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晚点再细细问他。

“父上,这方手帕是娘亲临死前绣给儿子的,此事当年服侍的嬷嬷丫鬟都知晓。”邵舒又一指小菊道:“这丫鬟明显是受了歹人摆布,意欲陷害夫人,还请父上明察。”

坤王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当年他如愿娶得吕氏的场景,竭尽全力想给她最多的宠爱,可她并不开心,也很少愿意见他,甚至从来没有给他绣过任何东西。

“大胆丫鬟,还不从实招来!”坤王将所有的怒意发泄在小菊身上,朝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小菊倒在地上,爬到坤王的脚边,苦苦哀求着,言说自己并没有说谎,希望王爷明察秋毫。

白瑶儿见事态发展不对,连忙问小菊:“小菊,二少夫人与你何愁何怨,你要这么做?你这么诬陷二少夫人,可知后果?”

小菊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转动了几许,爬到表姑娘的跟前,跪着求道:“我真的没有诬陷二少夫人,那手帕确实是二少夫人的。我与二少夫人并没有私交,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一旁的戴茵茵看得真切,心里有所猜测,但她不喜欢俞晗芝和世子纠缠不休,所以道:“想必一个丫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二妹妹,会不会是你不知何时用过这帕子,不记得了,又正好被这丫鬟看到呢?”

“世子妃和表姑娘看来是相信小菊的话多一点?”俞晗芝含笑看着她们。

白瑶儿:“我们并不是更相信谁的人,而是根据事实来说话,你确实有可疑,小菊也并非清白,只是有疑惑,就该问清楚。”

邵碧姚忽然开了口:“表姑娘你倒是公正清白得很呢!”

俞晗芝和她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邵碧姚又道:“表姑娘心里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同人私奔被抓,二少夫人知情不报,故意让王府蒙羞,骗取钱财。可是如此?”

白瑶儿微微蹙眉:“我并没有这么说。”心里却纳罕:为什么大姑娘表现得这么冷静?若是往常,她肯定会死咬着俞晗芝不放了。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邵碧姚笑了笑,拉过身后的书生,摸了摸她的手。坤王看见气得不行,恨不得当场把那个书生一棒子打死。可知府莫大人瞧着那书生的模样,倒有些眼熟,待至近处一看,眼珠子瞪得老大。

“柔柔,怎么是你!”

那青衫书生唤了一声爹,调皮地眨眨眼,摘下儒冠,一头青丝飘落下来,竟然是莫桑柔。莫大人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坤王知道这定是邵碧姚的主意,沉声问道:“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爹爹,有人想加害女儿,是二少夫人找到了我,我答应同她演这出戏,也是为了让加害者无处可遁行!”邵碧姚说着,轻轻一眼,眼风扫过白瑶儿。

“至于这婢女,并非我和二少夫人暗中安排的人,却出现在这一场戏中,说明她就是通风报信之人!审问此人,必能知晓一切!”

莫大人立刻让亲兵上前,将小菊控制住。小菊见此情形,已然是无力回天,使劲叩首求饶,“王爷,奴婢是受人逼迫的,求王爷恕罪,奴婢是受人逼迫的……”

眼看着场面无法收拾,戴茵茵注意到白瑶儿隐约慌张的神情,朝坤王道:“父上,这里地处偏僻,大姑娘又受了几日罪,到底不是长久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回了王府再行审问。”

坤王点头应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俞晗芝走到白瑶儿的身边,看着她道:“你,该担心担心的。”

王府众人正浩浩荡荡回去。

俞晗芝的步伐越来越慢,始终盯着邵舒的后背,目光中露出一种千言万语急于奔告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像是处于冰山和火海的交界处,为着心中的疑惑而反复煎熬,恍惚觉得大地颤抖崩裂。

经年累月的误以为,只在一瞬间瓦解,告诉她,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的神思殆尽于混沌,有些分不清真实和幻影,只见邵舒转身,于人群中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停在一旁。夜风灌进树林,吹起他天青色的衣袂,如夜之青竹,飘摇却坚韧。

见他朝着自己慢慢走来,俞晗芝的脚步一顿,只怪这夜风泠泠,将她眼眶的热泪吹落。

下一刻,眼前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有些脆弱,竟然还不争气地落泪了。

“怎么了?”邵舒长长的身影垂落在她面前,抬袖替她擦了擦眼泪,手指轻划过她的下颚,轻声道:“夫人是委屈得哭了?”

俞晗芝止住抽泣,抬手朝他胸口锤了一下。邵舒忙抓住她的手腕,四下看了看,见人都走在前头,忽而一个转身,将俞晗芝往林中黑暗处带。

有风吹过林叶的作响声,替他们掩盖了动静。

邵舒牵着她的手往林中跑了一会,月亮悄悄地挂在空中,竹叶密密麻麻,只余银白的月光照落。俞晗芝垂着头,发髻上的玉钗闪着光,她背靠在竹树上。

“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俞晗芝抬眸瞪着他,“才不是。”一双美眸水润灵动,眼尾上扬着一抹俏色,清冷感中染了一丝可爱。

小娘子红润的唇微微动了下,邵舒不懂是不是月色有一种魔力,俘获了他的心。他轻轻低下头,俯身去寻那一抹红。

唇上一软,温热颤动,俞晗芝怔在原地,后脑顶在树干上,直觉心间澎湃,有一股气息流往她的四肢百骸,她缓缓闭上双眸。整颗心都在颤动。

月色迷离,树影斑驳,吻轻轻碎碎,人面映红。

“那手帕,是你给我的?”俞晗芝晃着他的手:“可我之前提起过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害得她刚才差点当面要还给邵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