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污自保(1 / 2)

镇守弘化的李渊这些天惶恐不安,本来以为只要一心向着朝廷、不违逆圣意,就能高枕无忧地做官了,可没想到就算自己一片赤诚,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招来帝王的猜忌。一个月前,杨广传来圣旨,命李渊伴驾围猎,可李渊当时得了一场重病,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要陪皇帝打猎了,只好告假。李渊是真的去不了,可在杨广心里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李渊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他想干什么?正好李渊的外甥女王氏在宫中,杨广就问王氏:“朕传召李渊伴驾,他怎么没来?”

“回陛下,臣妾的舅舅身体抱恙,无法伴驾,还请陛下恕罪。”王氏说道。

“哦,是这么回事。朕还以为他病得快要死了呢。朕就说他都有时间结交那些三教九流,怎么会没时间来见朕。”杨广说话没有带任何语气,可王氏被吓得瞬间脸色发白,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膝前,额头紧紧贴着手背。又听杨广道:“你告诉他,别以为当年朕的父皇母后器重他,他就可以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为所欲为。连朕的召命他都敢违抗,他眼里还有没有朕?”杨广说完拂袖而去,王氏被吓得腿都软了,半晌才站起来,忙命人去向李渊传话。

酒,满屋子的酒味,李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入愁肠,李渊觉得五味杂陈,尽管如此,他还是必须得喝。当日王氏遣人将杨广的原话传给自己,李渊才知道自己被皇帝忌惮。于是他把自己关进屋子,不见外客,也不许任何人打扰,每日只饮酒,经常酩酊大醉。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酒壶快要空了,李渊放下酒盅自嘲地笑了笑,“伴君如伴虎”自古就是一条铁律,他竟还天真地以为凭借着自己与皇室的关系可以仕途亨通。父亲早逝,李渊七岁就袭唐国公爵位,他的母亲独孤氏与杨广的母亲文献皇后是亲姐妹,当年文帝与文献皇后对他颇为器重,屡次令其担任要职。杨广曾经也非常敬重这位表兄。

自杨玄感起兵造反,李渊奉命镇守弘化郡并兼关右诸军事。各地起义层出不穷,为逃避饥荒灾祸,常有百姓流落街头。李渊想自己不过是接济了一些灾民,当然其中也不乏英雄豪杰,李渊或赠以银两,或将其留在军中效力,竟引得皇帝如此猜疑。李渊长叹一声,忽然又想起两年前故去的夫人窦氏曾劝他有好东西要想着陛下,要多向陛下进献珍宝奇异,他不以为然,自认为帝王之格局不在于此。现在看来,窦氏竟比他还了解杨广。若是窦氏还健在,恐怕不会有今日之祸。李渊无比思念窦氏,满腹心事却不知与谁诉说,只能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咣当”一声,酒盅滑落,李渊也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恍惚间,李渊看见窦氏朝自己走来,微笑不语,又听见有人“父亲、父亲”的喊着,李渊疲累至极,已无力回应,只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李渊发现自己躺在卧房榻上,满屋的药香扑鼻而来。“父亲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李渊见次子李世民守在榻前,说道“好多了”说着就要起身,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连手臂都撑不起来。李世民见父亲要起身,赶紧扶起父亲让他斜靠在榻上。

“大夫说您饮酒过度,要静养。您先把药喝了吧。”李世民说着便端起桌上的药碗递给李渊,李渊接过药碗喝了药,又问李世民“我睡了多久了?”

“从您昨日申时突然晕倒,到现在卯时刚过。”

“我睡了这么久了。”

“父亲,您以前从来都不会关起门来一个人喝闷酒,这次您可把我们吓坏了,到底是怎么了?”李世民忍不住再次向父亲问道。前几次问起,李渊不是缄口不言就是让他不要管了。

李渊长叹一声,说道“为父也是无可奈何,若不如此只怕身家性命不保...”李渊将如何惹杨广猜忌以及王氏派人传话告诉了李世民。

“这么说父亲是为了掩人耳目?”李世民问道。

李渊点点头。“即是如此,父亲也该注意身体啊!”李世民说道。

“为父心中有数。比起身家性命,这不算什么。你可听说过高颖与贺弱弼二人是如何被灭族的吗?”

“略有耳闻,坊间传言二人忤逆圣上,犯大不敬之罪。”

“坊间传言不假,却未必是实情。”李渊道。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高颖贺弱弼二人皆是文韬武略、明达世务之人,在平定南朝过程中亦是鞠躬尽瘁。后来眼看陛下日益奢靡,二人对国运有些忧虑。陛下赐给启民可汗大量财帛车马,二人认为陛下待启民可汗过于优厚,当面向陛下谏言,不想却惹怒陛下,招致灭族之祸。”李渊缓缓道来。

“若是如此,这二人岂不是死得很冤了?”

“谁说不是呢,可满朝文武谁又敢说什么呢?根本没人敢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大家都明白,以陛下的性情若有人求情必会落得与高、贺二人一样的下场。”李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陛下近来疑心甚重,任何人只要不顺圣意就是图谋不轨,根本不会去相信什么家国天下理想抱负。依陛下的性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因此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若不懂自保,只怕性命堪忧...为父以前就是没看透,自以为有这层表亲关系,为父也胸怀坦荡,陛下当不会猜忌...”李渊微弱的声音中略见悲凉。

“父亲打算怎么办?”李世民问道。

“这正是为父要和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陛下的猜忌如利剑悬顶,我李家现在的处境可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在陛下眼中,越是平庸无能者越是能让他安心。所以为父只有自污其身以求自保。你行事也要小心,不可张扬,尤其不要结交任何人...”李渊打起精神,郑重地对儿子说道。

......

李世民从小喜欢骑马射箭。一日他与自己的大舅子长孙无忌一道骑马。其实长孙无忌根本不擅长骑射。几圈下来,长孙无忌气喘吁吁地看着早就到达终点的李世民说道:“世民啊,你想骑马自己骑好了,不要拉上我呀,我可不行。”

李世民握着弓箭全神贯注地瞄准百丈开外的靶心,手一松,箭镞飞出,完美地插在靶心中央。“你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字,也该好好练练骑射了。”

“读书练字挺好的呀,我不太喜欢舞刀弄枪。”

“没有让你舞刀弄枪。练练骑马。到外面多走走可以让你的眼界更开阔。比窝在家里好。”

“是我妹妹说的吧”

“不是。不过她也是这个意思”

“自你们成婚以来,妹妹总是觉得我不如你。以前她可是什么都听我的。”

“我觉得你妹妹挺有主见的。她不光是认为你要多练习骑射,还要让我跟你学习读书呢。她说你书比我读得好。连我父亲也说让我跟你学经史子集呢。”

“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再陪你练一会射箭。”

“不是你陪我,是你自己练。不对,应该是我陪你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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