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大街菜市场15(1 / 2)

如今,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喜欢通过各种互联网方式买菜,我已经步入中年了,却仍然迷恋于街头巷尾的菜市场,我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滋味,如果什么都依靠互联网,总觉得就失去了生活的色彩与味道,十五大街农贸市场便是我常去的菜市场。

十五大街菜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不仅有周边社区的居民来买菜,有一次我在海边的小麦岛坐225路公交车回家,竟然发现有从珠海路特意乘225路去那里买菜的老人,可见这个市场还是颇有一些竞争力的。

对于大多数经营者来说,风水是门离不开的玄学,我猜测十五大街的运营商应该是请“明白人”看过了,这一点从市场的布局就能看出来,乍一看整个市场布局严谨有序,却又灵活通透,像极了玄武八卦。市场的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各开有一个门,中间最宽的是水果和蔬菜的摊群,两侧分别是海鲜和肉市。

我通常都是从市场的北门走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水果摊群,每六个摊铺围成一组岛柜,共有九组水果岛柜,各种新鲜水果应有尽有,随风飘散着特有的香味;顺着水果市向东望去,则是满眼的蔬菜,大概占有市场的三分之二面积,各种你想吃的和不想吃的蔬菜,摆在不同的蔬菜摊上,等待着你挑选;左手北边靠墙的则是一条长长的海鲜摊,那里有三五十个海鲜摊,呈一字长蛇阵排开;在水果摊的另一侧右手靠墙的则是挂着猪羊牛肉的各种肉摊,他们也呈一字长蛇阵远远地排了出去,与海鲜摊一起,像两条长城一样,护卫着中间的菜摊。

就是这样一处市井小巷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每日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拥堵在里面,挑选着各自的生活滋味,在这里,你能感受到最真实、最朴素的生活气息。

早晨七点多钟的菜市场里就渐渐人声鼎沸起来,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摩肩接踵,拖着小车的老爷爷步履蹒跚,提着布袋的老奶奶佝偻着腰身,空着双手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唯独几乎看不到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人们起早来这市场上,都想买点新鲜的。

比如这韭菜,有的人一年里啥都不惦记着吃,就惦记着吃上一口这冬末初春的头刀韭,觉得这才是人间最真实的美味,所谓“夜雨剪春韭”。头刀韭菜极富泥土的气息,它有着白中带点紫的韭菜梗,和嫩绿细条的韭菜叶,口感鲜甜爽口,的确不像二茬韭菜那么硬、辣。每家人买回家后的吃法各有不同,但青岛人喜欢用来烙韭菜盒子吃,那冷水面擀就的皮,经过油锅煎烙,局部呈现斑点样油亮的金黄色,出锅后趁热咬一口酥香浓郁,韭菜鸡蛋馅入口后又鲜又香,那韭菜汁偶尔会顺着嘴角浅流出一点,虽说有些不雅,食者也早已顾不上了——先吃了这一只,过过瘾再擦。头刀韭菜通常比较贵,而在每年的年三十这天,不管是头刀韭菜还是二茬韭菜,菜贩子们竟然能卖到十几块钱一斤,这是因为家家户户都要在这一天包一顿团圆饺子,留着祭岁守旧到午夜零点的时候,在早已烧开了的锅里,下入大肚水饺,那在白滚滚的饺子,在锅里经过三开三煮,饺子的香味随着水汽缓缓升起,惹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韭菜只是菜市场里林林总总蔬菜种的一样,在十五大街菜市场里,基本能买到你想到的蔬菜。而早晨七点多钟这个时间点的各个档口基本都支棱起来了,男人们都拼着一把力气,把一筐又一筐的货搬到自家的摊位下,女人们则耐着一份心思,把一样又一样的货码在摊位上,蔬菜档售卖白菜萝卜,菜花油菜,芹菜韭菜,青椒莴苣,土豆莲藕,茄子胶瓜,冬瓜南瓜,番茄黄瓜……,种种蔬菜水灵可人;生鲜档售卖鱼虾螃蟹,蛤蜊扇贝,海螺生蚝,鱿鱼海葵,海参鲍鱼……,样样生鲜活蹦乱跳;肉铺档售卖鸡肉鸭珍,牛羊猪肉,蹄子排骨,猪头猪耳,肠肚下水……,各种肉货色泽诱人;熟食档售卖熟食肉品,油炸食品,各种面点,花生瓜子,干果栗枣……,诸多熟食香甜可口,周围家家户户饭桌上的家常味道大概都来自这里。

这些生鲜是由勤劳的摊主们,从青岛的城阳、李沧等几个有名的大市场批发运来的。春夏秋冬里无论是遇到了风和日丽,还是赶上了风吹雨打,也不管昨日忙碌的有多腰酸背痛,他们都会在漫天星空的凌晨夜幕里,急匆匆从温馨的被窝里爬起来,咬着牙颠簸着去那些大市场批货,只为了赚个合适的差价。每家的运输的工具也不同,有的人用小三轮,有的人用货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脚下踩的就是一家生活的希望,手里挣得就是一份辛苦钱,他们贩卖给我们的生鲜,被经过一番煎炒烹炸,化作我们家家户户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而他们因此而辛勤劳动付出的汗水,也早已化为市井百姓那蒸蒸日上的烟火气。

菜市场里不管是贩卖什么的档口通常都是夫妻档,有的甚至是全家档。如果你去的更早,就会看到有的摊主还蹲在摊子里端着大海碗吃早饭,那是一碗来自菜市场小饭店的汤面,那个小店面积也就十五六个平方,不大的店面里支着五张桌子,除了卖面条外,还会卖水煎包、馄饨,但通常营业到中午就基本没有顾客了。早晨是小店最忙乎的时候,一碗碗爆锅面被送到每个摊位上,摊主们捧在手里热乎乎的,让冻了一早晨的双手暖了过来。摊主们一边盯着菜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小口吸溜着碗边,仰脖将裹着葱油香味的面汤顺着嗓子咽下去,疲惫了一早晨的身心在那一刻突然被唤醒,觉得全身得以舒缓释放,从凌晨到晚上收摊,摊主们也只有在这一刻,才能有些心满意足的生活感。

一碗热面慰风尘,不管男女老少,捧着大海碗的那双手,一定是一双皲裂了的手,那是生活的痕迹。大海碗里盛的热汤面里除了面条之外,有的还飘着几根绿色的油菜,有的是散着嫩嫩的白菜叶……,每天放在面里的蔬菜不尽相同,全凭头一天饭店老板从菜市场里收购的处理菜,但不管怎样,碗里总会卧着一个白白的荷包蛋,有时候也会飘着几片熟煮的酱肉,看上去香味浓郁,可口诱人,那是这日复一日的辛苦寡淡生活里的小确幸。

如果从卖相上看,如果那一碗细白如玉而软绵绵的面条里,夹杂着炒糯了的西红柿的红,配上搅碎了的鸡蛋黄的黄,是最诱人的。通常海鲜摊主们自己售卖的海捕大虾,是不舍得放的,那一只可能就得好几块钱,甚至有的得十几块钱,可能在摊主的心里,那就是孩子内心想要又不敢买的衣服,也有可能就是老家房子的一块砖瓦……。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常常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忙忙碌碌,勤俭节约,攥着一股子劲,但内心也不知道憋的是啥劲,可能就是为了一份踏实,也可能就是跟另一个自己在较劲。

来农贸市场里买菜的人以中老年人为主,年轻人是少见的,可能他们去了大商场,可能他们用的是电商,也有可能他们不愿意买菜,甚至有的年轻人就不愿意做饭,他们宁肯懒散的躺在床上刷着手机点麻辣的外卖,但生活是什么呢?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我是无法接受的。

于是只要不上班,几乎每个周末的早晨,我都会步行去那里买菜。每次刚入门,我便站定了脚步,先用眼睛满市场寻摸一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摸什么,有时候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今天要做点啥吃,就直奔常去的几个摊位,有时候没什么想法,就只能按习惯先看海鲜后买菜。

我不太懂得讲价,大多时候会直奔自己常去的几个摊位,也不问价,甚至都不懂得怎么挑选好的菜,拿起来眼前自己想要的蔬菜,递给摊主,结账走人,一番操作下来,用不了十五分钟,我就提着五六样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了,但像我这样的人在菜市场买菜,几乎每次都上当,而且当当不一样。

有一次,我站在一个常去的摊位前,抓起一把芸豆递给摊主,摊主用一只手把我的芸豆放在摊子里的电子秤上,眼睛扫了一下秤后,嘴里便高声喊道七块,我按惯例拿起手机扫码付款,眼睛的余光却看到摊主的另一只手又从摊子上抓起两根芸豆放进秤盘上,我想可能是差一根芸豆才够七块吧,这摊主还挺实诚的。可就在他唱收七块,而我恰好又付完钱的刹那间,竟看到他又迅速的从秤盘上抓起四根芸豆扔回了摊子上,接着便利索把塑料袋打结递给了我,他的眼睛却看向了别的顾客,麻利的动作令我目惊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我差他呢,还是他差我呢?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一边在心里嘀咕,又一边毫无反应的拎起我的芸豆去了别的菜摊。我迄今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心理,难道买卖人赚的就是这种心理差价吗?

但有时候我也会慢悠悠的跟在老人们的身后,听他们跟摊主讨价还价,这个时候我便沾了便宜,通常每斤菜能省下一两毛钱。老人们买菜的时候很有意思,他们不仅货比三家,还会变着法的讲价,有一次我跟在一对老夫妻身后,只见老爷爷拿起黄瓜,挑来挑去的,已经把价格由四块五讲到了四块了,说实话我看着那水灵的黄瓜,心里觉得这价格可以了吧,其他卖黄瓜的摊位也都在纸牌上手写每斤四块五的,可就在我以为要成交的时候,站在一边的老奶奶又开启了她的套路。

“你看这黄瓜都蔫了,是昨天卖剩下的吧?”

“大妈,这是早晨刚上的货。”

“哦,怎么我觉得不新鲜呢,三块吧。”

“大妈,这大冬天的市场上谁家的黄瓜能卖三块?”

“就是,这么冷的天,早卖完早回家,三块吧,称称这几根。”

“不能卖,四块最低咯。”

“你怎么这么做买卖,买卖还有不讲价的吗?”

“给你便宜到四块了,还不行?”

“那就算了吧,不买了……。”

老奶奶拽着老爷爷故做离开状,中年男摊主竟然转身就去接待其他客人了,完全没有要把老人家拉回来的意思,这与传说中的买家卖家拉扯套路完全不同啊,两位老人也就只能默默地走去了别的摊位,我不禁哑然,看来不是所有的底线都能突破啊。

“小心小心,蹭着蹭着,让一下,来车了,来车了……”,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谁家今天上货晚了,只见一位头戴毛线帽子、手带线织手套、身穿劳动服的中年男子,正躬着腰身吃力地推着一架手推搬运车,那车上堆放着满满的一包白菜。那白菜几乎只剩下了白净的菜心,想必是在地头就被菜农剥了绿叶的,被大塑料袋整齐地包裹在一起,看上去鲜美无比。在这数九寒冬里,如果买一颗回家,切点葱花、蒜末爆锅,滑几片五花肉,趁着肉香,手撕一些白菜叶在锅里,再撒点五香粉,暖暖地炖上一锅,一定是汤浓味美。

可能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吃一口白菜炖豆腐,这菜市场里也有卖豆腐的,但他们的豆腐你若真买了,不一会就能看到盛豆腐的塑料袋里,底部挤满了一包黄黄的豆腐水,我不明就里,猜测是豆腐铺这样做豆腐压秤。这与我记忆中小时候父母在老家做的豆腐是不同的。

记得小时候几乎每到了快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提前一天泡上一盆黄豆,按照“一斤黄豆出三斤豆腐”的老观念,母亲通常会泡四五斤左右黄豆,父亲说:反正都要费劲,那就一次多做点吧。

黄豆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粒粒饱满浑圆,经过一夜发泡过后,越发涨大,像一颗颗黄色的珍珠一样诱人。我们端着黄豆,来到有石磨坊的邻居家,记得通常是到永香老奶奶家,或者是树文哥家。石磨是用上等的石材,由能工巧匠一凿一凿刻出来的,粗细均匀的两盘扁圆柱石磨,相互咬合在一起,母亲把黄豆倒在石磨盘上,我推着石磨转圈圈,随着黄豆被相继一点点拨入磨眼里,白花花的豆渣沿着石磨缝流淌而下,越来越多的豆渣汤会顺着石磨地盘的槽,流入地面上水桶,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为什么那拉磨转的驴儿要蒙着眼睛,因为转久了,人真的会晕头转向。

被带回家的豆腐渣浆,会一点一点的被倒入架在铁锅上面的包袱里,那是由专门用来做豆腐的面料,有着粗细合适的网眼,豆浆汁被过滤到铁锅里,锅灶里的火,会把他们加热至翻滚开,这个时候就是传说中的“卤水点豆腐”时刻了,这与内陆地区用石膏水不同,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的人们,对此颇有些自豪,常说“海水豆腐就是好吃”。

经过卤水处理的锅里,一会就呈现了豆腐脑的样子,这时候父亲会盛出一些来,他喜欢吃豆腐脑,如果稍微浓厚一点,就是所谓的“热酱豆腐”,我则不然,吃不来那味儿。

再过一段时间锅里完全冷却了下来,父亲会在一个大铁盆里铺上更细的包袱,然后把锅里的豆腐脑一勺一勺地舀到盆里,兜住了,用力地挤压后,再抱上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待到次日早晨,便可以吃上美味的豆腐了,父亲喜欢切一盘,沾着蒜泥吃。

记忆中每年的那锅豆腐,真的与眼下这菜市场里卖的豆腐不同。

“听说菜贩子去地头上拉菜,都十块钱一亩了,今年这白菜不值钱了……。”

“是吗?这年头种菜的不挣钱,可也没见市场上的菜便宜啊……,钱都去哪里了?”

“就是就是……,这日子……。”

一对中年夫妻模样的人相互低语着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也一边急忙闪身为推白菜的人让路,一边感叹着生活不易啊,如今这白菜遍地是,常用来被形容某种物品价格低廉到“白菜价”,殊不知上溯到公元六世纪的我国南北朝时期的南朝,白菜还是很珍贵的佳肴,贾思勰在《齐民要术》里,曾经书写“菘根菹法”,其中“菘”即指大白菜。

我喜欢吃白菜,白菜于我而言,是有故事的。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每年的初冬时节,家家户户都要赶在小雪之前除白菜,窖藏在早已挖好的地窖里,以保持白菜的营养和水分均衡。地窖都是在自家的菜园里就地开挖,每年父亲挖掘的时候,我都热心参与,尚有些湿气的大地,在挖开半米后,土坷垃依然是深色的,半米多深的地窖呈长方体形,一颗颗白菜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窖里,上面覆盖着干枯了的玉米秆,然后再用厚厚的干土压住,等到要吃的时候,则从头挖开取出,那白菜就跟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样鲜嫩,但这样也只能持续到春节前,如果那时候还不把所有的白菜都从地窖里挖出来,用不了几天,就都烂在窖子里了。

记得那时候母亲常在冬天用白菜、虾米包饺子,尤其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守着一窗寂落的闲雪,我哥擀饺子皮,父母负责包饺子,因为我啥也不会,就负责烧火,那是农村里常见的一口十人大铁锅,灶里的火苗越烧越旺,锅里的水就渐渐地滚开了,水汽弥漫在那三间老房子里,屋外又飘起了雪花,屋内的窗上因为家里的热气而淌着水珠,次日的清晨醒来后,你会发现昨夜附着在玻璃窗上的这些水汽,经过一夜的寒冷之手,早已冻出了一幅幅美丽的冰花,有大熊猫,有竹子,有树叶,有山峰……,我觉得那些画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画,而那时候的白菜饺子,比如今的鲅鱼饺子都好吃很多。

等我回过神来再去寻觅刚才的那对老夫妻,只见他们已经站在了不远的另一个菜摊挑选黄瓜,我又紧赶几步,来到他们身边,恰好听到他们拿着几根黄瓜在讨价还价:“那边的才四块……”。得,刚才那买卖不成的菜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老人家跟这边讨价还价的砝码了,费了半天劲还是要花四块才能买到,不过,我想也许这就是在菜市场买菜的乐趣吧。我索性也别想着捡更大的便宜了,就默默地跟着称了四根小黄瓜,想着回家用蒜泥、蛏子肉、糖醋,调个凉菜吃,应该很爽口吧,只可惜我不喝酒,要不一定是美美的。

看着买好黄瓜的老人相互搀扶着离去,我想人生真是局中局啊,我是你的筹码,你是他的筹码,终归逃不了一个大循环,那就不要再责怪生活会厚此薄彼了。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一些甜腻软糯,再苦的日子里,只要你用心,还是会发现生活的美好,只是我们一路走着走着,就多了一些要求,总想有点新花样,渐渐地也就忘记了本味才是生活的真谛。

女儿喜欢喝小米南瓜粥,我便常去买一块南瓜,回来用破壁机连同小米一起,再放几粒晶莹剔透的冰糖,不到三十分钟就被打理成粥,像玉米糊糊一样,细腻软滑,香甜可口,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我便觉得这顿饭还算成功。

可是买南瓜的时候,我却经常有些不如意,当然也许是我太挑剔了。常买菜的人如果留意,就会发现在你买冬瓜或者南瓜的时候,无论你跟摊主说切多宽,最后切出来的厚度,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个中奥秘便是摊主手里那把长长的菜刀,刚开始摊主会严格按照你比量的标准,把菜刀按在那瓜上,这个时候有的摊主还会细心地问你要的是这么厚吗?随着你回一声嗯,仿佛是运动场上的发令枪一样,摊主一手把住了刀把,另一只手摁住了刀背,用力一压,真是手起刀落,然后利索的用塑料袋包好扔进电子秤里,随口就开始唱收价格,等你付款拿到了瓜后,大概率你会发现那瓜虽然是一个圆圈,但一边总比另一边厚不少,比你想要的大那么一些。瓜已经切好了,钱已经付了,你不能说摊主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说摊主是无意的,总之你心里就会有那么点不舒服,你要还是不要呢?喜人的是,如果你买的是冬瓜,赶上菜价便宜的时候,摊主保准会搭上一根细细的香菜——他以为你回家是炖鲜美的蛤蜊冬瓜汤呢。

生活就如同这香菜是点缀一样,无可奈何的美好总是那么容易让人感动,而就如同这切瓜一样,生活中有些事情真的就没必要较真,厚一点就厚一点吧。

不计较,有弹性,是每个人快乐生活的心态基础,做买卖也一样。

大家都顶着同样的星空,冒着同样的风雨,出来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必然都希望自己的买卖能够越来越好,但其实同在一个市场做买卖,买菜的人总共就那么多,今天买鱼吃,必然就不会买大虾,于是市场里今天就有生意好的,也就有生意淡的。生意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那么好,生意差的也很难找出信服的理由,位置相差不过五步远,贩卖的都是今天不吃明天会吃的鸡零狗碎,怎么就收获不同呢?这其实是难以总结出规律来的,但凡有人头头是道的讲一番道理出来,我个人觉得也不过是马后炮而已。

记得2022年初的时候,在菜市场里通向南门的那条通道上,有一家卖小饼的档口,店面不大,大概也就十五个平方左右,档口里面靠东墙角堆放着一包包小麦粉,靠北墙边放着和面压饼胚的一体机,靠南墙则放着压饼烘培一体机。三个人相互搭配,其实也没啥工艺,与其它面食店一样,也是机器和面,机器压饼,机器烙饼,但因为出来的小饼薄而软,像白绸缎一样,有一阵子很多人图个新鲜就去买,尤其是颇受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喜爱。老板也很会营销,售价五块钱十张小饼,限定一个人一次最多只让买十块钱的,于是在这三米宽的档口门前,从早市开始直到十点多,买饼的人就越挤越多,几乎总能排出长长的队伍,这样就必然影响了隔壁的熟煮档,有一次我看到它们之间居然拉了一条隔离带,我想可能是隔壁档口觉得排队的人挡住了自家的门,影响自家的生意了。

正如花无百日红,这家小饼档的生意大概火爆了半年多时间,也回归了寻常,今年再去买,它已经转行了。所以,人生无常,生意也不过如此,我常说中国的大多数企业不过是十年好光景,可能这菜市场里的小买卖,平平淡淡,细水长流,养家糊口,才是它应有的模样,而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日常吧,大家不是都常说这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吗。

儒家文化一直在教导我们老百姓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但生活在这世上,若果真没点个性,也不见的是好事。

比如这市场上,就有一家摊子比较有特色,每天在那六米长的摊子上都随意的散落着五六只不锈钢盆,显得整个摊子有些空荡、萧条与凌乱,那几只盆子的大小就跟家里常用来发面的盆一样大,盆子里盛有豆角、茄子、胶瓜、南瓜、豆腐、小米,甚至还有鸡蛋,夏天的时候会有几只小西瓜,秋天的时候会有几穗葡萄,基本都是常见的几样瓜果蔬菜、干晒山货,摊主是位戴着眼镜的老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瘦削的身板看上去还算硬朗,他从不主动吆喝售卖,摊位前也从来不像其他摊位那样围着几个人,但他就这么一直存在着,从十五大街菜市场开业那天,无论周围的摊位如何交替变换,他一直岿然不动,这让我一直好奇他的买卖到底怎么样。

直到有一天,我站在他的摊位前,犹豫着拿起一扎老豆角,我记得妻喜欢吃炖老豆角,而且她还喜欢沾着蒜泥吃,真是一人一个口味啊。老人家见我拿着豆角也不称,就忽然开口说:全是崂山货,好吃地道,就是不一样。声音虽然低沉但听上去就洋溢着自豪感。

我抬起头来看老人家左手掐在腰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直挺挺的腰板,站在摊位里低垂着眼睛看着我,像战争里两军对垒中占据了极佳地势的大将军一样。

看着老人的气势,我豁然开朗,或许老人家是用的是“物以稀为贵”的策略,这也许就是他引以为豪的特色竞争力吧。常听说“千难万难不离崂山”,崂山的山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崂山的水滋润了这片土地上的万物,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口口相传的“家乡的味道”,其意义大概就在于追寻着记忆里的那些日子吧。

成功的道路上果然各有各的原因,这菜市场里有的人靠特色产品赢得顾客,有的人则是靠温馨服务。

我本不会做饭,但自从有了小女,总想能给她做点不同的家常菜,有一天早晨我正愁不知道该做点啥吃,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吃过的“京酱肉丝”,虽说如今的饭店几乎都不做这道菜了,但如果用那家的小饼卷上京酱肉丝,女儿应该会大快朵颐,于是我决定先去买一条小里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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