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86(1 / 2)

既然是微服出巡, 出行的队伍比起皇帝的仪仗自然要简单的多。

算下来,这还是小皇帝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马车坐得浑身酸痛,不能入住行宫, 只能去住客栈,但即便是最好的房间, 又将东西都换成宫中带出的,沐言依旧休息不好。

越往北越冷,即便在燃着暖炉的马车里,沐言也围着狐裘, 小脸拢在一团绒毛中,显得愈发精致。

只是一路过来,乳白的脸上血色更加浅淡,睫毛乌黑, 眼睛似被雪水洗过的玻璃珠,干净、冰冷, 又十分脆弱, 仿佛颠簸一下就会碎。

原定两天多的行程因为小皇帝的娇气, 硬生生走成了五天,具体到达的时间,也给不了准信。

赈灾离京的官员里只有应琛知道小皇帝私访的事, 其他人一无所知;

但应琛又是赈灾的首脑, 公事繁重, 小皇帝抵达时, 他已经带着官员出去视察,没有安排人迎驾。

马车直接驶到了应琛及赈灾官员所在的府衙门口。

这个府衙空置多年, 也是朝廷派来赈灾官员后临时收拾出来的, 倒也不小, 只是府中的下人也大半都被带出去协同救灾,整个府衙人影两三,门庭冷清,看着有些破败。

丰城的雪已经停了许久,但积雪过厚,还没完全融化,入眼四处依旧是茫茫的白,地上被融化的雪水浸得湿淋淋的,混着泥泞。

沐言裹着狐裘看了一眼,走到轿凳的最后一阶,脚步别扭地停住了,没继续往下踏。

粉白的脸上隽秀的眉毛轻蹙,像是有些纠结。

“陛下……”

听到有人唤自己,沐言循着声音望去,是个熟人——

苏和玉。

只是这会儿的苏和玉额上还裹着纱布,人看着比离京时憔悴了许多。

看来赈灾实在是劳累人的活计。

见小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伤处,苏和玉脸有些发热,压下心里奔涌的惊喜;

“只是小伤,大夫说养两日便好,今日就没下去赈灾”

沐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只是惊讶上次傅辰说的手上的官员里面竟有苏和玉,又不是来查岗的。

苏和玉虽然受了伤,但或许是灾情得到了控制,心中安稳,瞧着心情不错,倒比自己看起来精神多了。

沐言往边上随意扫了一眼,看到队伍后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便继续站定不动。

初始在此地见到小皇帝的讶异和惊喜过去,苏和玉很快便看出小皇帝的顾虑。

云白的衣料下露出一点鞋面,上面是帛锦绣的竹叶纹路,十分精细生动。

帛锦是天下最珍贵的丝锈,千金难求,据说千百位绣娘一年只能绣出五十匹不到,其中最珍贵的三十匹都被进供皇宫,给天子制衣。

苏和玉初听闻时,不免惊叹天家奢靡有余,如今看来,只觉得这帛锦的精良无双,才能衬得上眼前的人。

他走近两步,久违的花香扑溢到鼻尖,在见到这道身影时就有些杂乱的心跳骤然缓和下来;

“沐……少爷。”

小皇帝这副装扮,苏和玉很快反应过来是微服出巡,当下便改了口;

“地上湿滑,我抱您进去吧。”

在苏和玉靠近之前,傅辰已经从车队的末尾赶了过来,却没有立即靠近,而是站在不远不近,不至于惹怒陛下的位置。

沐言对那晚的傅辰十分生气,若不是为了剧情任务,他都想把傅辰从出行丰州的名单中扔出去;

可虽然不能扔出去,沐言一路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一路折腾人,又把人赶到了车队最后,眼不见为净。

好在傅辰也算识趣,除了差人送过来沿途州县的一些特产零嘴或是解闷的小玩意,沐言没喊他,他便一路上都没往跟前凑;

这样下来,沐言心里的气也勉强散了一些。

只是他一路窝在马车里,自然不知道,车队走动时,队伍最末尾的人就骑着马往前走,随行在马车边,等马车快到下个目的地,才渐渐挪回队伍后面去。

傅辰好似,私下并不像从前那么听话了。

看着傅辰的身影,沐言脑中陡然冒出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马车外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般,沐言站了这一会儿,脸颊和鼻尖就被吹出了些不自然的珊瑚红,如同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衬托雪透的小脸的娇艳欲滴;

可这种美与之相对的是失温的不适,沐言有些不开心地看了苏和玉一眼;

他哪能让一个受着伤的病患来抱自己?

扫了一眼旁边的傅辰,沐言语气冷冷的,颐指气使的模样带着天生的矜贵,仿佛世间万物合该匍匐在脚下;

“过来,抱朕进去。”

傅辰听话地走了过来,有了马车的高度,车下的傅辰比沐言看着要低一些;

俯视别人,一般是比较舒适的角度,但见到傅辰这张脸,沐言瞬间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被傅辰抱在手上时,好像也是这样的角度……

马车下的傅辰伸出双臂,欲将小皇帝围进怀里,却在快要触碰到这道谪仙的身影时,被身前突然的阻碍挡住。

一直裹在狐裘中的指尖,被暖得透粉,又细又直,透着点娇;

点在傅辰的胸口时,力气轻得几乎感受不到,傅辰却好似真的被这根细白的指头摁住,停下了动作。

沐言立刻曲起手指缩了回来,仿佛碰他一下都叫自己难受,冷声命令道;

“转过去,背我,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这样的话听着当然是让人难受的,但傅辰似乎已经习惯,更何况,陛下让自己碰已经算是恩赐。

狐裘软,狐裘里包裹的身子更软,沐言趴到傅辰宽阔的背上,像一朵软绵绵的云贴了过来,让人舍不得使力。

但不不使力的结果,就是挂在背后的沐言不住地往下滑,得自己用力勾住傅辰的肩。

“朕都要掉下去了。”

“背人都不会么?”

傅辰这才抬手往后,稳稳拖住,一半丰盈坐在自己腰上,一半丰盈堆在手上,背脊的肌肉被这熟悉又销魂的触感激得立刻收紧;

沐言眼看着傅辰离自己最近的耳朵变得通红。

这样背进屋里,鞋袜自然是滴水未沾,连鞋底都是新白的颜色。

屋里的碳火是才升起来的,热度并不明显,沐言抿了抿唇,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没说什么。

毕竟这也不是宫里,赈灾的官员们也都是这样住的。

林总管也随着车队一起过来的,专门照顾小皇帝的起居。

他一下马车就着人小皇帝日常要用的东西搬进屋子,来来回回,大冷天都忙出了一身汗。

等把要用到的东西都一股脑先搬了进来,感受到屋子里的温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又想,随即一拍脑袋;

“陛、沐少爷怕冷,这一个炭盆怎么够,快去再拿五个进来!”

这空旷旷的府邸就没剩下几个下人,不懂宫里那些伺候人的那套精细的东西;

更何况雪灾这么多久,炭火不知比往年贵了多少,哪怕是富贵人家,怕也没有这么用炭的。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林总管‘唉’地叹一声,领着自己的人亲自去找炭火去了。

苏和玉默默听着,回想起了宫中那一晚,陛下好似确实十分畏冷……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向来清琅如月的脸上微红。

“苏和玉。”

一声未应,沐言又喊了一声;

“你想什么呢?”

苏和玉遽然回神,不敢去看陛下,脸上是压不下的尴尬和惊慌;

“沐、沐公子,臣在。”

一句应答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这会儿屋内也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沐言也没计较。

沐言:“应琛呢?他怎么不在?”

苏和玉顿了一下,才找回平日的言语能力;

“最后一所灾民所已经完工,今日需将剩下的灾民转移进去,应大人带着人过去协助相关事宜。”

沐言点点头。

苏和玉见到陛下的脸上似乎有些失落的神色,心里一紧,又有些酸涩。

沐言只是随口问问,坐马车坐了几天,可算到了,身上的酸疼好似也松懈下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桃粉的唇肉随着动作打开,露出一点更艳的色彩,莹白的脖颈也显出一小截,哈欠过后,又都隐藏不见。

苏和玉一点不落地收进眼里,不知怎么,竟有些舍不得走。

这一会儿的功夫,林总管就已经带人将炭盆搬了进来,休息的床榻也打理好。

有了炭盆,屋内的温度升得更快,冰冷的房间被暖意填满。

可这里的碳不比宫内的丝绒碳,屋内飘起细细的烟,虽然并不明显,却还是叫沐言难受;

不仅迷了眼睛,还咳嗽了几声,眼眶都红了。

“怎么这么大的烟?”

“快把这东西拿走……”

沐言被熏得难受,嗓子都隐隐发疼。

林总管也没料想到这一茬,他仔细闻了一下,是有些碳火味,但也不至于呛人。何况这府中也没有进贡皇室的丝绒碳哪。

“少爷,这、这只有这种碳,若是搬出去,天冷受凉该……”

沐言又咳了一声,眼眸泌出点湿润,纤长的眼睫顿时变成一簇一簇,饱满的唇肉被舔了一下,也一样湿漉漉的;

“搬出去。”

林总管好说歹说,才让小皇帝同意留下一盆,又赶忙让人去挑出烧得精细写、没什么烟的碳续火。

屋内又是散烟又是整理小皇帝要用的东西,一时之间,这空旷的府邸竟显得有些纷乱热闹,叫苏和玉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京城。

苏和玉还站在一旁没动,实在是这位头名状元少有的不识礼法的时刻。

小皇帝的身份让沐言习惯了自己屋内总有着其他伺候的人,也没察觉不对,只是他路上没休息好,方才又受了一会儿冻,暖意一来,就有些困倦。

狐裘暖和,却也厚重,沐言微微仰头,露出颈间一截白腻的肌肤,伸手扯了扯,却没能扯开狐裘的系带,只能求助于人。

“帮我把这个取了。”

苏和玉离得最近,恍惚以为是在喊自己,脚步才探出,就听到远一些的林总管应答了一声;

“少爷稍等,下奴净手替少爷取。”

脚步又难堪地挪了回来,苏和玉心下十分羞耻。

他是陛下的臣子,又不是后宫的妃嫔,怎能做这样逾矩之事。

可到底,心中总有一丝怅然,为天堑一般难以逾越的身份鸿沟。

林总管将小皇帝身上的狐裘取了下来,露出一身淡天青色的衣袍。

小皇帝爱洁,爱着浅衣,愈发显得纤尘不染,与这有些陈旧的屋子反差甚大。

沐言抬手落在外衫的边缘,半晌未动,眼睛却望向一旁呆立许久的苏和玉,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苏和玉脸上的热度又有些上来。

他自小家教严厉,进退有度,从不让父母操心,想想这半生以来,也许所有犯傻的时候都留在眼前的天子面前了。

苏和玉仓促地垂下脸;

“微臣告退。”

出了门,被庭院冷风一吹,苏和玉才想起,他是有话想对陛下说的。

憋了许久的话。

这破旧的府衙自然是比不上宫里舒服,但至少比行驶中的马车上要好,就是有些冷,沐言蒙在被子里睡到了下午。

下面的州县路途遥远,应琛等人还没回来。

府衙倒来了一位客人,是苏和玉出去接见的;

沐言在屋里闷得难受,去廊下透气时,瞥了一眼,来的人身形肥胖,衣料讲究,看起来不像是官员,更不会是灾民。

只一眼,沐言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望向别处,没发现那人也顺着看了过来。

院子里除了几棵枯树叉子,只剩下两棵梅花,虽然无人打理,却也开得很好;

沐言看了一会儿,就浑身发冷,又冻手冻脚地回屋歇着了。

苏和玉晚间再来的时候,小皇帝又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总管将苏和玉挡在门外;

“陛下歇息了,苏大人不如明日再来?”

苏和玉接待了客人,又出门了一趟,这会儿才匆匆赶回到府中。

他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道;

“我给陛下找了些汤捂子和手炉,陛下畏冷,以免夜间受凉。”

“苏大人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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