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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了一礼后,便将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

最终还做了个简短的总结。

“君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李大人对荣公子的话视而不见,最终两厢因为“要不要大肆操办先帝祭礼”一事起了争执,荣公子一时气急便大打出手。”张守正道。

话音落下,张守正偷瞄了一眼年听雨的神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异常。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李文显,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平心而论,张守正也觉得祭礼不该大肆操办,先不说未来会不会有战事,光这两年发生的天灾就已经耗费了国库不少银两,哪里还有那么多闲钱大办祭礼。

张守正说完,政事堂就莫名陷入了死寂。

静了许久,年听雨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问道:“李大人,张大人所说的可否属实?”

张守正有多么的刚正不阿,在场的心里都清楚。

李文显根本没有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但李文显不怕,因为他没有动手打人。

一想这,李文显挺直了腰杆:“张大人所言,属实。”

年听雨饶有意味的问:“既如此,孤可否问李大人一个问题?”

李文显:“臣惶恐,君上所问,臣怎敢不答。”

“很好,那孤便问了。”年听雨的眼神倏然转冷:“不知李大人这般无视孤派来的监事官,意欲何为呢。”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是李文显看不起蔺阡忍,但往大里说,那就是蔑视皇权!

年听雨虽不是皇帝,可手里掌的却是实权。

李文显忍着胸口的疼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君上明察,老臣绝无二心,之所以未采纳荣公子的建议,全然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年听雨问。

李文显快六十岁的脑子飞速旋转。

他急道:“老臣这样做,全然是因为老臣忠心于我大乾啊!先帝在位时间虽短,却建功无数,理应办一场盛大的祭礼。而荣公子才及弱冠,又是第一次接触祭礼,老臣见荣公子所提之策无一处符合礼数,适才没有采纳荣公子的建议。除此以外,老臣真的没有其他想法,请君上明鉴!”

年听雨点了点头:“李大人毕竟是三朝元老,那孤就信你这一回。”

李文显瞬间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了下来,他探头探脑:“那君上觉得这场祭礼该如何操办呢?”

说到祭礼,蔺阡忍的思绪不受控的活跃起来。

他很想知道年听雨会做什么样的抉择——是和李文显沆瀣一气乱花钱,还是和他想的一样把这些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可一想到年听雨不愿意为他的“死”做纪念,蔺阡忍又莫名有些不开心,有一种当初的偏宠全都喂了狗的错觉。

人心可真是复杂,惯会胡思乱想。

蔺阡忍把这不合事宜的想法压了下去,却没忍住抬起了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青年。

措不及防,青年竟然也在看他,眼底似乎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蔺阡忍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儿,可等他再度回神儿,年听雨已经移开了视线。

年听雨思索片刻,道:“这场祭礼真的很难操办啊。先帝功绩卓越,理应按照李大人的想法大肆操办。可孤作为先帝的枕边人,自是了解先帝的秉性。先帝素来以万千黎民为重,以山河无恙为责,从不愿因为这种事去劳民伤财。所以——”

年听雨顿了一下,肃正着神色说:“孤决定秉承先帝之志,将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简操办祭礼。”

秉承先帝之志。

听到这句话,蔺阡忍心里那点不好受顿时烟消云消。

原来年听雨不花钱大肆操办他的祭礼并非不重视他,而是处处从他的角度出发去做事。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在年听雨的心里也占据了一席之地呢。

但那又如何,年听雨不还是把“荣肆”放在身边,给了许多格外的偏宠。

想他身为帝王都没有三宫六院,自即位以来也只娶了年听雨这么一个人。

可年听雨他怎么敢!

宫里哄着他,宫外竟还惦念着一个。

等他恢复身份,定然要好好惩罚年听雨一番!

蔺阡忍恶狠狠的心想。

由于蔺阡忍回神儿后便低下了头,年听雨并没有注意到他丰富多彩的神色。

但李文显震惊的神色却藏无可藏。

李文显怎么也没料到,年听雨和蔺阡忍竟然是一个路数人。

也全然不顾及祖宗之法,轻描淡写祭礼这种大事!

“君上!”李文显不肯放弃的劝说:“先帝祭礼怎能一切从简,大乾已经整整六年未曾举办过任何大型的祭祀活动了,这次的祭礼既是对先帝的尊崇,也是对神灵的敬意,马虎不得啊!”

大乾自建朝以来便立下了规定,每逢帝王崩逝,即位的新帝需守孝三年。

这三年举国上下都不得举办任何大型祭祀活动,只能祭祀祖先,以表对先人的哀悼。

所以三周年这个时间很是巧妙,既表守孝结束,也表礼乐复兴。

如何能一切从简。

至于为何说六年都未曾举办过大型祭祀活动,全然是因为蔺阡忍在位的时间太短。

蔺阡忍驾崩那一年正好是再上一任皇帝去世的第三年,他但凡熬过冬天,都能迎来一场盛大的祭礼。

偏偏蔺阡忍是个短命的,“死”在了那个冬天,让大乾这个“孝”守了三年又三年。

李文显更是一度觉得自己掌管的礼部没什么用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带着礼部发挥的时机,他又如何能轻易退让!

李文显不肯退让,年听雨同样不肯退让。

前两年给蔺阡忍办的祭礼都是小祭,所用银两不多,年听雨也就由着李文显去了。

可这次不同,是大祭。

虽说年听雨不是这里的人,可他这三年没少翻阅史料典籍。

据史书所述,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极度迷信天降福泽之说,一年要举办好几次大型的祭祀活动。

其中最夸张的一次,竟然消耗了当时收缴赋税的五分之一。

由此就能看出大型祭祀活动究竟有多么的烧钱。

大乾建朝短,根基尚未稳固,随时都有可能与夷狄交战。

年听雨绝不能放任李文显如此不管不顾的行事。

年听雨:“李大人,你想大办祭礼也可以,但孤有一个要求。”

见年听雨的态度似有转圜之意,李文显明显一喜:“老臣定当竭尽所能的去完成君上所提的要求。”

“口说无凭,笔墨为证。”

年听雨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

写好,年听雨将墨吹干,然后将纸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便叫何福生递到李文显手里。

原本大喜的李文显,一看到纸上的字,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净,甚至连气都短了几分。

纸上写到。

【边关对峙,将士风餐露宿,若因操办祭礼影响了军饷和粮草的供给,让夷狄人趁虚从边关长驱直入。孤要李大人你用九族之人慰藉战死沙场的英灵,李大人可愿意否?】

怕死的人比比皆是,年轻时险些因土匪丧命的李文显更是如此。

只是李文显设想过无数种年听雨拒绝他的由头,却怎么也没想到年听雨会用“灭九族”这种方式来逼他放弃。

再怎么说他也是三朝元老,年听雨怎能如此薄待他!

况且他只是想好好给先帝操办个祭礼而已,怎的就能威胁到粮草和军饷的供给呢。

简直小题大做!

就算李文显心里再如何不服气,他也不敢再固执己见了。

毕竟上面坐着的那个人可是连皇亲国戚都敢杀的主,若是真对他动了杀心,他哪里能逃的。

瞧李文显半晌发不出声,年听雨提醒:“李大人可愿意接受孤提出的要求?”

其实,年听雨还是给李文显留了面子的。

他并没有将这个要求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李文显握紧手中的纸,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言语偏转:“老臣心底自是愿意接受的,但老臣方才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君上和荣公子所言在理,如今的大乾还是当以稳固国本为主,确实不适合大办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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