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翻案（1 / 1）
第二天早上，吴局长安排下属，将外公和外增祖父请出牢房，随后护送两位回家洗漱，顺便换洗一身干净的衣裳。他吩咐下属，严格封控案发现场，禁止任何人踏入财务办公室。贼头贼脑的梁荆洪见外公和外曾祖父平安无事的归来，心中料到大事不妙，慌慌张张地跑到老书记南宫曜的家里，汇报他看到的情况，和打探到的消息。“什么？回来了？怎么可能！那吴局长向来秉公办案，已经证据确凿，为什么不结案呢？”南宫曜惊诧道。“曜叔，我我我我哪儿知道啊……他，他他吴局长怎么么……搞得得得嘛……”梁荆洪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个废物，这点儿事都办不明白，话也说不利索，留着你有什么用！待会儿出去看看，搞清楚再回来！”南宫曜双手背在腰间，踹了一脚梁荆洪。
而村头的广播已经响起：“各位村民，大家请注意，请注意。我局于前日拘捕南宫寿、南宫德阳两人，于今天早上无罪释放。经我局调查，关于财务办公室失窃案，嫌犯另有其人。这期间，由于证据不足，对南宫寿、南宫德阳无法定罪。对两位造成的负面影响，我局致以深深的歉意。另外，请大家于今天上午十点，集合在村头东侧小广场，我局会将案件真实情况公布于众，给各位父老乡亲一个交代，感谢大家的配合。”
村民们听到广播后，大家按时相继汇聚于广场上。而此时的南宫曜在家却慌了神：他也不知道是警察局后来抓错了人，还是另有安排。如果是后者，他担心会东窗事发，正盘算着怎样另寻替罪羊，以便随时脱身。但据梁荆洪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风声指向他们这里，想到这儿，南宫曜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决定前往广场看看，带着梁荆洪一起。
广场的高台前，停着两辆深蓝黑的警车。高台之上，外公和外曾祖父坐在旁侧，吴局长坐在中央，三五警卫站在他们的外围。台下还有二十几个警察，东西侧各一队。“各位，大致的情况，今天早上，大家在广播里应该都听到了吧。了解案件的具体经过后，为了公开透明化，我局决定，把大家召集起来，请南宫寿先生还大家一个真相。”吴局长义正辞严地说。外公缓缓起身，走到台前中央，向台下的众人深鞠一躬，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今日过来捧场，也感谢吴局长和各位工作人员的明察秋毫，还我和我父亲一个公道。那日，咱们的老书记南宫曜和大队会计梁荆洪等人一口咬定，我和家父是窃贼，但证据并不充足，而且现场也存在诸多疑点。接下来，我将逐条为大家分析。”外公说到这儿的时候，只见，台下人群骚动，交头接耳。南宫曜和梁荆洪面如菜色，梁荆洪往南宫曜身后小步挪了挪，南宫曜则把他向外推了推，一脸嫌弃。“第一，我们的财务办公室，于失窃案发那天，纸糊的木头窗户是打开的。平日里，下班后，窗户由当天最后一位离开前，用绳固定，于屋内锁好。而失窃那天，窗户虽然是打开的，但吴局长和各位警员抵达现场时，却发现绳子、锁都被人用金属利器剪断、锯断，人为痕迹太过明显，显然是有人要故意制造这样的现场。若是从外面破窗而入，已经进入室内，又何必再大费周章毁坏绳锁呢？在室外未打开窗户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剪断、锯断绳锁，也证明了这件事，只能是进入室内后才可以做到的。第二，窗户前的红色桌子上，有沾满黄泥的一对脚印，43码大小，没有脚印反复重叠的痕迹，前脚掌朝向屋内，脚印一直通向门口才消失，而从外面看，大门却是锁好的。说明进屋的这个人是个成年男子，他从窗户进来，从门那里离开，意味着他是熟悉这里的人，也有钥匙，显然这是内部人员作案。第三，保险柜没有被撬开的损坏痕迹，柜子里，除了放公款之外，还放了若干由金银铸造的贵重奖品。如果拿走公款的人是为了图财，难道不应该将金银物品一并带走吗？第四，既然是室内失窃，按常规思维，贼不走空，已经千方百计来到屋内，为什么不把整个屋子里的柜子、抽屉都翻一翻呢？为什么只是单独拿走了公款，其他地方连个翻动的痕迹都没有，居然还整整齐齐的，这显然说不通，区区一个小偷为何只是紧紧盯住柜中的公款呢？如果他的目的只是公款，那就充分证明了我前面说的第二点——内部人员作案，别有用心。第五，失窃那日，案发时间推测为凌晨三点左右，于早上被人发现。而我与我父亲是在那一日后才回到家中，因为那几天正赶上外出谈事，与客人会面，因此，我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何来时间作案？那么，话已说到这份儿上，请台下那几天去过山地里，鞋43码，拿着公款离开的成年男子主动站出来，你——就在人群之中！”外公指向台下南宫曜和梁荆洪的方向，众人顺着外公的目光，纷纷看向这两个人。南宫曜被外公这突如其来的一指，连连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拿公款的肯定是梁荆洪！失窃前一天下午，他从东山上回来的！”村西头的刘老四在人群中喊道。只见梁荆洪眼神闪躲，慌张地辩解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我那天去山山……山上把把……把羊牵回回家。怎怎怎……怎么就就成贼贼贼……了了？曜，曜曜叔，叔可，可以为为为……为我作作，作证。”当众人听完梁荆洪这几句稀碎的辩解后，突然有人说道：“就是梁荆洪，就是他干的好事儿。失窃那天早上，我见他鬼鬼祟祟地跑回家中，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对，是他，就是他！他的鞋码好像是43码的……”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道，梁荆洪的鞋码也确实是43。而此时的梁荆洪已百口莫辩，他这只替罪羊还不知道，老谋深算的南宫曜为了防止他将自己抖出来，已事先找好人，将所有罪责指向他。而台下的人群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喧哗起来。“请稍安勿躁，各位。”吴局长站到外公的旁边。“各位父老乡亲，想必，在南宫寿先生的分析中，大家对整个案件的疑点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南宫兄所说句句在理，也是我吴某想要转达给大家的。对于真正的嫌犯，我们绝不姑息，但也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好人。近几日，局里对于该案件的真正嫌犯，已经锁定了几位，稍后会将名单上的人一一带回局里。有结果后，会再次告知大家。今天，暂时先到这儿吧，感谢各位父老乡亲能前来，大家回去忙吧。”吴局长向台下村民深鞠一躬。随后，在众人的掌声与喝彩中，外公和外曾祖父随吴局长一行人先后离开。
第二天，梁荆洪被正式逮捕归案。最后在狱中逐渐疯癫，没多长时间便死在了监狱里。据说，是在吴局长被调走后，南宫曜担心梁荆洪依然会走漏风声，他私下里买通狱警，在梁荆洪的饭菜里投毒，才导致梁荆洪死在狱中。失窃案的背后主谋其实是南宫曜，此人老奸巨猾，受指使者是梁荆洪和手底下的几个小喽啰，所以最惨的当属替死鬼咯。从此，外公和南宫曜结下梁子。
也是从那时起，外公告别家人，去外地谋生了。后来，他长年在外工作，有几次想申请入党，结果被他那个未出五服的叔叔连连使绊子，导致迟迟未能入党。所以，早些年的时候，外公也因此未能谋得一官半职。他的几个亲生弟弟，也由于这一原因，在入伍时频频受阻。当时南宫曜逢人便称：外公家中有港台关系。外公确实有一位堂哥，是他大伯的儿子。他的堂哥在16岁时，跟随自己的姨妈去了台湾，最后留在台湾，成为军区的高官。外公从外地归来后，连夜写了七页上告信，用16开的信笺，最终将这些文件递交到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手中。后来，公社派人到村里开大会，将污蔑案件再次澄清事实，公开给外公和外曾祖父道歉。至于老书记南宫曜，公社念在他即将退休的份儿上，暂时宽大处理，并没有免去他的官职。回想那时南宫曜迫于上头的压力，极不情愿地当面给外公、外曾祖父道歉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一条丧家犬，那场面滑稽讽刺又好笑。
而当地的村民自那件“家神闹家鬼”的事件后，对外公一家的态度逐渐尊敬起来。至于南宫曜，由于后期太机关算尽，反而尽失人心，六十多岁的时候，死于肝癌。村中的一些邻里街坊，与外公的家人闲话家常时，连连称赞外公是当时的第二个南宫华堂。南宫华堂是当地南宫家族中的一位祖辈。他生前帮人书写状纸、诉讼，是一位讼师。在当地家喻户晓，任何令人头疼的官司，在这位讼师的刀笔之下，公堂之上，都将显象于众人视野之中。
小钰一直认为：不能轻看任何一个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或许正是很多人得罪不起的。当你不知道人家有多少筹码和真正底牌的时候，一定要少得瑟，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常言道：铜锅总有遇到铁刷子的时候，人，也会有遇到吃生米的情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哪怕对待街边乞讨的人，行以布施之心时，也是要尊重对方的。常持敬畏之心，多一份尊重、恭敬，不见得是坏事。
写于2024年4月8日甲辰年二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