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别胜新婚（下）（1 / 1）

北华大学历史学院的高材生，这几年的报社磨砺，让他的文笔稳、准、狠。本来热衷于诗歌小说的文学青年，硬是钻研了好几年的党建理论写作，王肃慢慢发现，理论文章其实要比写诗容易些，因为它有很多规范和套路，某种程度上像高考的命题作文。王肃的哲学素养使得他思维的深度和广度远高于部里的前辈们，往往是一个选题刚出来，王肃已经在心里分出层次，写出概要了，去年集团老总来视察工作，还拍着王肃的肩膀说，“小王不错，有才。”从此，上到经理中到部长下到普通编审，都对王肃的才华赞不绝口，有一次联系单位有人来报社找王肃，连收拾卫生间的大姐都说，“你要找的是最有才的那个王肃吧。”甚至几个相熟的男同事，干脆不叫王肃了，就叫“王有才”……透过内后视镜看着后座上还在熟睡的女儿，王肃心里想，“闺女，等为父发达了，就给你换个200平的大house住。”想着想着，眼睛竟然湿润起来，内心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庄严感。

于娜刚一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王肃似乎就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混合着妻子常用洗发水、乳液、面霜和体香的味道，一种无法命名的女人香，视觉和嗅觉一下子统一得天衣无缝。瘦弱的王肃如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男人味十足，他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挽着于娜的腰，走起路上虎虎生风。于娜清晰地感觉到丈夫的手掌有力地抚摸着自己的腰，便顺势靠在了王肃身上。一路上夫妻俩没说上几句话，晓熙腻在妈妈的怀里。听着这两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嘻嘻哈哈地聊个没完，王肃觉得幸福感是如此真实。

晚上睡觉，丈母娘善解人意地让晓熙跟自己一个床睡，弄得王肃挺不好意思，对丈母娘说，“妈，还是让晓熙跟我们一起睡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晚上还得给她盖被。”“没事，你们也忙了一天了，挤在一起都睡不好。”说着便抱起晓熙去了另一个屋子，女儿好大的不高兴，姥姥许诺明天给买漫画书，晓熙才同意。这个两室两厅的15层楼房不足100平，丈母娘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紧挨着，不到十点，两个房间的门很默契地先后关上了，王肃一把抱住了于娜，借着窗外洒进来的银色月光，看着这张他打量过无数遍的美丽的脸庞。于娜的眼睛反射着月光，清亮而多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吸引裹挟着王肃。当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王肃仿佛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正向着山顶拼命奔跑，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山路两旁的树木花草眨眼间就消失在身后，山顶上于娜正微笑着对他招手，嘴里仿佛在喊着什么，但是却听不见声音。很快于娜又不见了，换成了一个中年女人的背影，看起来像现任理论部主任冯小梅，对，是冯小梅，因为山顶的那小片平地突然变成了理论部的办公室……

床头柜上的手机剧烈的震动声，把王肃从登山的疯跑中拽了回来，王肃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恨恨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谁他妈的半夜打电话！”于娜慢慢地松开缠住王肃的双臂，说：“看看是谁，别耽误事。”王肃瞄了一眼，是冯小梅的电话，想了三秒钟，还是接了，“冯主任，不好意思，刚才在赶稿子，没听见，您有什么指示？”“小王啊，打扰你工作了，也没什么大事，今天上午集团开会，咱们理论部要调来一个副主任，明天上午就到，我告诉你一声，好了，不说了，赶紧休息吧。”冯小梅的电话挂断了好一会，王肃仍然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于娜隐约地听了个大概，接过王肃的手机，帮他盖上被，依偎在王肃怀里，“你说冯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没听说你们理论部要进新人啊？”“不是啥新人，是从集团过来的。”“你之前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不知道啊，上面的领导这是什么意思？”王肃像是跟于娜说，更像是自己问自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理论部未来的主任上面已经有安排了？其实于娜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在市里的社保局工作，几年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事太正常不过了。只是她不愿意让丈夫太焦虑，便用嘴唇在王肃的脸上摩挲着，试图接续刚刚那未完成的事业。可是鼓捣了半天，王肃还是有些疲软，尽管他十分鄙视自己的沉不住气，但此时精神和肉体好像分裂了，头脑中那个威猛坚硬的自己已经无法控制那个不争气的身体了。

一夜梦梦醒醒，早晨起来洗脸的时候，王肃看着梳洗镜里的自己，觉得眼镜有些向左边歪，向右推了好几次也没有摆正。想着昨晚冯小梅的电话，想着自己的疲软和于娜的温柔体贴，一股对自己哀其不争的怒火涌上心头，禁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妈的，不就是新来个同事嘛，王肃，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爷们样儿！”这一骂，顿时又有了力量，当他走出小区去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头发油亮，西装革履了，精神得像清晨刚刚喝饱了露水的蚱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