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次日上午，飞船抵达了末城，降落在这个小星球最大的城市旁边。末城的自转周期是一百零几个小时，此时正是白昼，光照很强，几名乘客都按提示在船舱内先行穿戴好特制的衣服跟墨镜才走出飞船。这里的另个特别之处就是水资源匮乏，更没什么海洋，当地人已经彻底养成了无需洗澡的习惯。当唯宁跟潭凊进到城内一些人多的地段时，人味刺鼻，最初还以为是附近有什么养殖场。再加上当地人黝黑的肤色，经常让陌生来客们感觉是到了另个物种的国度。
整个末城也就十来万人，多半都聚居在这个城市之中，其余的则散居于星球各处。这小星球围着一个比太阳还许多大的恒星公转，这里的一年顶得上地球的几十年，所以气候变化非常缓慢，搞些农牧业是挺容易的事情。不过也因为光照特别强烈，移民们迁居时带过来的各种动植物已经开始发生各种变异。如果留心去观察，很多都已经跟原始物种有了明显区别。唯宁在飞船上时便有查询过，这里最初就是被当成一个新物种培育的试验基地来使用的。结果基地建成没几年就因为许多生物试验已经改为在计算机上模拟进行，这里正在进行的各种试验项目很快就被放弃了。可没想到的是，一些思想另类的人却将这里当成了躲避人类主流文明的绝佳场所，于是就陆续迁居到此。不过此地异常偏远，生活上有诸多不便，所以人口总数上到十万后，就渐渐稳定了下来。从某种角度来看，迁居到这里的移民们也算是新物种的试验品了。唯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想，再过上十几个世代，这里的人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摸样。若此地跟地球失去联系，哪天再被人们重新发现时，怕是要被当成外星人了吧。
末城空气稀薄，唯宁跟潭凊在城内没走多远就已经感觉有点胸闷乏力了。没过多久，心跳也明显快了起来，给两人原本就不安的情绪又增加了不少负担。城外基本都是些望不到头的茂密农田跟牧场，和地球差不多。可这城内的风格则跟地球城市完全不同。这里相当开阔，几乎没有三层以上的建筑。一切都井井有条，但又因为人少地广而显得分外冷清，有点欧洲中世纪偏远古城堡的味道。唯宁跟潭凊两人搞不明白这种过分冷清之感只是因为人少的缘故，还是当地人的心理特性所致。与唯宁不同的是，潭凊很快就对这冷寂的氛围有了一种亲近感。比起地球城市中的躁闹不堪来，这里能让她自觉一丝清适之感。潭凊心想，若是这里当地人的味道不是那么刺鼻，以后来这里久居一段时间倒是件挺惬意的事。她没能发觉的是，自己对这里的亲近之感，除了冷寂的氛围，更多是来自于自己知道父亲前不久就停留于此。
因为外来人员很少，生活相当平淡，所以这里没什么繁华的商业区。再加上没有高楼，更没什么高高挂起的各种炫目广告牌，搞得二人在找住宿的旅馆时费了很多时间。后来，旅馆老板在给他们进行登记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们是不是猎潜游戏者。当唯宁回说不是时，对方又确认似地扫了他们几下才嗯了一声。看样子，本地人对那些四处搅乱的游戏者也不太友善。如果唯宁跟潭凊的样貌和打扮不是正统守旧式样的话，估计还有被旅馆老板拒之门外的可能。
从入城后，两人就发觉这里的人不但少，而且在街上的行人也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几乎没瞧见过有人在交谈。即使到了旅馆内，除了跟旅馆老板说了些必要的话后，也再没有跟其它人交流的机会了。这样一座冷城，可真是稀罕。看样子要在这里打听点消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两人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就下楼准备出门。出门前唯宁特意找旅馆老板问了下枢核系统信号的问题。他从飞船降落开始，就一直留心观察，信号一直还算稳定，不像早先查到的资料所说，会经常出现波动。老板告诉他，信号波动是因为末城自转的方向差异造成的。朝向地球的那面信号就会很好，而背向地球的一面就很难收到信号。末城自转一周是一百个小时左右，所以在城内就总间隔着五十来个小时几乎没有信号了。原来如此。唯宁跟潭凊向老板道了谢，就出去了。
现在，两人虽然稍稍习惯了些缺氧的环境，但还是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唯宁此时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来之前以为这里会像地球上那样有些什么咨询公司，或是本地的治安管理机构，应该可以借助他们的资源来做点探路工作。可自从进城之后，他就基本打消了这个念头。像树义这样一个高超的潜遁者，若是稍微花点心思将自己装扮一下，混在当地人中，就这极少存在互动交往的人际氛围，潜居个几十年估计都不会有人发觉。两人毫无目的地晃悠了一大圈之后，城内的布局是大致了解了，可想打听的事情却完全没有着落。这时，潭凊建议先去找个酒吧坐坐，那里面的人或许会喜欢说话一点。唯宁想想也是，可这么个地方，要想找个酒吧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十几分钟后，酒吧总算是找到了。这酒吧压根没有招牌，看来只是做点周边熟客的生意。要不是潭凊眼尖，朝街边两侧不停张望，恐怕再转几个小时也难发现。两人进到里头，感觉挺空阔，没什么华丽耀眼的装饰，就一个平淡无奇的吧台，还有五六张间隔很远的小桌子。两个黑黝黝的当地人在吧台后面擦着些杯子跟碟子，也没穿什么制服。几个客人各自坐着，偶尔会聊上几句。就这清冷的氛围，不像是来到了什么娱乐休闲场所，倒像是进了一个偶闻念经之声的庙宇。不过总算听到有人说话了。
这一路上各种出乎意料的奇异观感，让这两个久居地球，很少在星际之中走动的保守人士颇受震荡。当听到酒吧内断断续续的一点交谈声时，竟感觉出一种久违的莫名亲切。唯宁让潭凊先去找个桌子坐下，自己则去到吧台，向服务员要了两杯低度的静酒。这种酒是用一种新型的异化醇分子制成，不怎么上头，只会让人有点微微的陶醉感。唯宁跟潭凊都不喜饮酒，不过这么多年来，也会在些开心的时刻偶尔喝上几口静酒来添点兴致。
唯宁跟潭凊在桌前坐下，各自慢慢小口喝了起来。这时他们才发现这酒吧居然连点最起码的音乐都没有。看来地球上的一些风俗在这里已经荡然无存了。唯宁听旅馆老板说了信号覆盖的周期性一事后，就想仔细查查树义最后位置的具体所在。于是，他打开小型的仿视界，在游戏管理局的页面上查找起树义的位置信息来。潭凊则一边慢慢喝酒一边四处留意，想看看旁边的几个酒客是否有搭话的可能。当唯宁查到树义最后几天的确切位置信息后，他又开始细读起末城的一些资料，想看看树义在末城的行踪是否跟信号的波动存在着一定的关系。
唯宁将几个页面来回对比参照了好几分钟，然后招手叫潭凊来自己身边坐下。他指着仿视界上的内容给潭凊看：你看这几个地方，虽然跳跃性很大，但除了他最初在城郊降落的短时间之外，都是在信号不好的一面。也就是背着地球的一面。而位置的跳跃性，我估计就是信号时断时续造成的，
潭凊想了想，回道：你的意思是我爸是故意停留在这些信号不好的地方？
唯宁道：应该是这样。只要他位于信号好的一侧，就必然会有位置信息留下，但看这些位置的分布，几乎全是在背侧。不能不怀疑是特意所为。
潭凊疑道：信号稳定的地方有什么不好吗？玩猎潜游戏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得实时获取对方的各种信息啊。
唯宁道：这点我也没想清。毕竟我对猎潜游戏不在行。我估计是跟回避增强模式的开启有关。也不知道对不对。
潭凊道：我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我们现在只能是多找人问问了。
唯宁想了想，放下手中还剩大半的酒杯，走到吧台前，跟两个服务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其中偏黑的那个一直不吭声，只是偶尔这里弄弄，那里擦擦，像是在给自己找点事情来打发无聊。另一个稍白些的还好，很客气地回答了唯宁的问题：我们这里最近倒没见着什么陌生的外来客，尤其是爱折腾的追猎者。那些家伙我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唯宁心想，这人也是有点自信过头了，如果树义故意隐藏的话，难保他就能认出来。于是回道：嗯，追猎者很容易认，一般般的潜遁者跟你们的差异也很大，除非特意化妆吧。
那服务员回道：也是，如果特意化妆的话，我也不会留意得那么仔细。看来你要打听的人就是个潜遁者了？
唯宁道：正是。我才到这里，不熟悉环境，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服务员道：我想你大概来错地方了。要找外来人员就不应该在我们这带找。
唯宁奇道：为什么？
服务员回道：我们这块本身就居民很少，而且本地人也不喜欢喝酒。这酒吧可不像地球那样，是个人流混杂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唯宁笑道：这倒很在理。那我该去哪里打听才对呢？
服务员道：你等会儿出门右拐，一直往北走。走过三个路口之后再左拐。左拐后不用多久你就能看到一家较大的餐馆。那里的人流量很多，餐馆老板也喜欢问这问那的。你去找他聊聊。也许能有点收获。
唯宁道：那可再好不过。总算是找到点门径了。非常感谢！
那服务员客气道：不用谢，难得跟个来自地球的远客说说话。这里的人太闷了，我来此地也不久，还没完全适应。
唯宁笑道：有空也可以回地球转转。
说完，他用脑纹钱包付了账，还多给了一些小费。然后转身带着潭凊离开了酒吧。
当两人按着酒吧服务员所说的路线走了好一阵，找到那家餐馆之时，才算见到了这末城人流最为集中的所在。原来末城本地人虽然号称清心寡欲，但对美食却喜欢得不行，几乎没什么克制。这也许是拜此地农产品丰富所赐。当唯宁跟潭凊走进这家有两层的中餐馆之时，竟然被里面的热闹场景给镇住了——跟刚才萧条冷淡的酒吧完全是两码事。这餐馆装修得并不气派，只是相当宽敞，随眼一望，怕是有五百多平米，而且上面还有一层。里面尽管人多，各种响动不止，但几乎都不说话，三三两两地，围着桌子只是认真尽情地吃。二人感觉这场面有点滑稽，似乎狂啖美食成了末城本地人的最大乐趣了。这时，细心的潭凊轻声说道：叔叔你看，他们这么胡吃，却没一个胖的。
唯宁扫了一扫，回道；确实，估计这里的农作物都是改良品种，所以他们才能这么放开了吃。
两人找了张靠边的小桌，坐下，然后在桌面的视界上点了几个简单快捷的小菜跟些米饭。没几分钟，小飞爪就将饭菜从后堂端了上来。潭凊先看了看菜品，样貌跟地球上的差不多，气味也还正常，没什么怪异之处。于是，两人就开始吃了起来。菜跟米饭的口感跟地球上的也没什么差别，两人斯斯文文地吃着，跟周围那些狼吞虎咽的本地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饭才吃到一半，二人竟然将餐馆老板引过来了。唯宁一边吃时还一边在心里盘算，等下吃完怎么找机会去跟老板打听事情才比较自然。可没想到自己正吃着，一个黑阔脸，胖胖壮壮的男子就走到了桌前，很礼貌地向他们问道：请问两位是从地球而来吗？
潭凊停了筷子，没应。唯宁看了看对方，感觉不像是个食客，就回道：是。我们刚到这里不久，还不太熟悉环境。
那阔脸男子道：我可以坐下跟你们聊聊吗？当然，不嫌打扰的话。
唯宁道：没事。我们不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那男子道：我是这家中餐馆的老板。看你们吃得仔细，相貌跟本地人完全不同，衣着也是地球上的旧式风格，估摸着应该就是从地球而来了。所以想跟你们请教一下，我们餐馆的菜品味道如何？跟地球上的原味相比，差异很大吗？
唯宁带着点歉意道：我对食物不太挑剔。没感觉出什么明显的不同来。
老板听了，又望望潭凊。潭凊只得回道：我感觉食材本身跟地球上的没什么明显差异，只是一些调味料似乎不太对劲。
老板抬了抬眉，似乎潭凊的回答正在他意料之中，回道：果然是这样。看样子调味料的生产还不能放在本地。得想点办法从外地备些货才行。
潭凊又道：不过整体上来说，味道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老板笑了笑，道：那不忙，我另外给你们加几道菜，你们再帮忙品品。也算是我给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的一点小心意了。
唯宁听了，心想正好，就回道：那就多谢您的一番好意了。我们其实并非什么游客，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个朋友。
老板一听是找人，就收了笑脸：游戏者？
唯宁回道：嗯，潜遁者。他来到这里后就失踪了……
老板想了想道：一个潜遁者，那可不是很好找的啊~
潭凊插道：那追猎者呢？大概是最近一周左右的事情。
老板望了望天花板，悠悠道：印象中也没见过。其实就连你们这种普通的游客我最近都没见过一个，就更别谈什么游戏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