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唯宁已经回到地球两天了。这两天里，他没去明己院，一直窝在家中。一方面是自己根本没心思去做那些杂事，另方面是潭凊一直有点沉闷。于是两人都留在家中，以免出什么岔子。虽然唯宁相信潭凊的心理承受能力，但她往常对父亲的那种抗拒似乎埋藏了太多的情感，此时，唯宁怕自己的判断有误，所以还是陪在她身边最好。

潭凊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卧室里，唯宁也没去打扰她，只是一直留心着她卧室里的动静。唯宁这两天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搜索萨鲁的各种信息上了。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一家有名的私人侦探社，让他们帮忙调查萨鲁的各种隐秘信息。他相信只要下足功夫，肯定就能找出萨鲁的破绽来。到时候，树义的手稿才有寻回的可能。

经过两天的寻查，唯宁对萨鲁的过往终于有了较深的了解。此人曾经是一个警界的密探，后来又做过一些政府内务方面的工作。在这段公职期上，他并未做出过什么很突出的成绩。五十多年前，他突然辞去了公职，创办了一家叫刃烬的虚拟娱乐公司。当年还没有真人猎潜游戏，虚拟娱乐正风行全球，而刃烬则是这个行业中最为抢眼的几家之一。萨鲁就凭着这家公司从虚拟娱乐业中赚足了资本。当年，刃烬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其推出的各种虚拟游戏却总是最为大胆前卫，可谓是引领潮流。比如一些虚拟电影突然之间跟观众的现实互动，往往能给观众带来亦真亦幻的巨大冲击。这也预示着真人游戏时代的来临。除此之外，还有过一些传闻，据说真人猎潜游戏本身的正式落地，就是萨鲁运用巨资在幕后推动的结果。有种流行的说法就是，萨鲁虽然将虚拟娱乐经营得风风火火，但他对此根本看不上眼，觉得太没意思。于是他就将这真人生死游戏推上了历史舞台，并且自己还一跃而成为了真人游戏中的传奇追猎者。

当初，萨鲁虽然在警界跟政府内务部门干过多年，但他并非是出于什么正义感跟责任心之类，纯粹是为了各种追捕搜寻行动中的刺激感。可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对他而言最大的遗憾就是只能追捕，却不能杀戮。于是，他就毅然放弃了公职，按着自己的心愿开发起各种极端的刺激性虚拟游戏。虽说刃烬被他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在外人眼里已经颇为成功，而且许多游戏别具创意。比如多维空间的战斗场景，异幻世界的生存探险等等。可这些虚拟游戏的复杂度跟新颖度无论如何加强，都无法令萨鲁满意，因为缺少他最想得到的那种直接生理跟心理刺激。自从他在暗中将真人猎潜游戏推上台面之后，他也不再花什么心思继续管理刃烬，而是全身心地参与到猎潜游戏之中了。

唯宁在对萨鲁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之后，开始重新思考起整个事件来。树义自从抵达末城，找到酌往帮自己提供住所后，就一直更换落脚点。因此，在枢核系统上的位置信息就几乎消失了。可到最后，树义还是没能躲过萨鲁的追杀。这样看来，萨鲁并不是通过系统的信号来获得树义准确位置的。而树义当初为了避免泄露行踪而逃到信号范围之外，这就分明是基于误会的错判了。这种误会是萨鲁刻意安排的吗？如果是的话，萨鲁为何要将猎杀的最终场所安排在末城的信号范围之外？这对他存在什么优势呢？

唯宁想了好一阵，仍然没有头绪，于是就关了仿视界，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层叠的青山出神。青山像道屏风一样，挡住了更远处的风景。此时唯宁觉得自己的思路也被什么挡住了。这时，响起两下轻轻的磕门声。唯宁有点奇怪，是潭凊吗？只见潭凊慢慢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说道：我仔细看了看萨鲁的一些生理信息，还有过往的一些游戏记录，有些东西确实很奇怪。想跟叔叔说一下。

唯宁道：哦？怎么奇怪了？

潭凊回道：我先是彻底看了一遍他最近几个月的生理信息，除了在进入信号盲区之后，确实不存在什么问题，都是寻常的数值，也就是个一流的追猎者。可他的整体战绩却相当惊人。

唯宁接道：嗯，是这样。这些我也有留意过。而且，他追猎者永久身份的申请一直得不到批准，估计也是因为这些地方存疑的缘故。

潭凊继续道：于是我又在想，是否跟我妈当年的遭遇一样，存在多人暗中合作的可能。但认真看了下游戏管理局对个人位置，以及交流信息之类的综合分析算法，感觉还是非常严格的。应该不存在合作的可能。至少在枢核系统的监控信息之内，很难实现合作。所以我想或许有系统外的什么帮助。

唯宁道：是这样。系统外肯定存在问题。

潭凊道：后来我又想，也许系统外的未知因素并不一定是人，而可能是一些未公开的隐秘技术。

唯宁接道：可他的基因代码我反复确认过，还另外找专家看过，不存在任何超出公示信息的特性啊。

潭凊道：这点我也不清楚。但我从萨鲁张扬高调的个性来看，此人不像是个喜欢跟人合作的人。那种独狼似的追猎才能满足他的变态心理。但偷偷摸摸使用一些违规的技术，他这种人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唯宁听了很久没出声，低头想了一小会儿，才回道：确实啊。以萨鲁的财力，在私下里悄悄购买点人们不知道的什么先进技术，这是很有可能的。

潭凊又道：所以我就认真看了下他以前游戏记录的一些细节，还有一些游戏管理局的详细规则，结果发现了一些挺奇怪的地方。

唯宁忙道：具体哪里有问题？

潭凊走到唯宁跟前，打开了自己的仿视界，调出信息页面，然后指着几个地方给他看：你看看这些时间点。

唯宁道：嗯……都是在整点后不久。这说明什么？

潭凊回道：他对前几个潜遁者的最终出击都发生在整点过后不久。这一点引起了我的好奇。整点时刻必然存在着什么特别的含义。可他对那几个潜遁者的出击过程都未曾脱离过枢核系统。这点上跟我爸那次是明显不同的。

唯宁道：确实。然后呢？

潭凊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时间掐这么准的缘故。就调出了游戏规则，认真看了一遍。发现游戏者的生理信息并非实时变动，而是一个小时才刷新一次。刷新的时间点就是整点时刻。

唯宁道：啊！我有点明白了。

潭凊接着道：我以前只知道系统对基因代码管理非常严格，因为这代表着每个人的身份跟基本的生理特征。所以都是实时监测。但一般人都会认为具体的生理特性跟基因代码直接挂钩，因此间隔一个小时才刷新也是挺正常的事情。毕竟游戏者多，数据量非常大。具体到各种指标的生理特性实时刷新就没那个必要了。

唯宁道：你意思是萨鲁的基因代码跟实际的生理特性就在出击的整点前后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差异？

潭凊低声道：很可能就是这样了。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断，没有任何实据。

事实正如潭凊所料，萨鲁超强追猎术所依赖的就是一种特别的基因表达能力。枢核系统对每个公民，每个游戏者而言，都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幕后存在。它实时观察并分析着最基本的个人信息，如果存在着威胁，或是异常，便会自动将信息提供给相关人员。但对于游戏者而言，它实时监控的仅仅是基因代码。一个人，从胎儿开始，到出生，到死亡，基因代码几乎不变，但基因表达的方式却要容易更改一些。基因表达的变化就会引发身体具体特性的变化，于是，这就给萨鲁留出了作弊的绝佳空间。萨鲁通过服用一种未曾面世的药物，来使自己在短时间内拥有一种迅速改变基因表达的能力。这药物当然来自于那个他暗中供养着的科研小团队。萨鲁在服完药之后，再针对性的对自己进行适应性刺激，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做出相应的改变。当他提前调整好自己的基因表达，也就是改变完生理特性之后，就可以信心满满地去完成最后的猎杀了。

相较以前的诸多猎物而言，树义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萨鲁尽管过往战绩辉煌，但对树义却没十分的把握。他不想在树义面前栽跟头，于是就又采取了一些有点复杂的保险措施，那就是将树义引到了末城。这里存在着枢核系统的信号盲区，空气稀薄缺氧，而且人少地广，实在是个绝佳的猎杀场所。行动越是复杂缜密，完成猎杀后的满足感就越强。当初，萨鲁在计划好一切之后，按奈不住心中的兴奋，狂笑了好一阵。似乎从那一刻开始，树义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当树义以为自己可以兼顾研究跟潜遁，做出最好的选择，抵达了末城之后，萨鲁也跟着到了。当然，要不是那突然萌发的灵感，或许树义就不会来此，而是去到一个人流更多更杂的地方，那萨鲁的计划也不会成功实现。可现实就是这么凑巧。这点，二人都不会知道了。萨鲁在每次要完成最后的猎杀之时，都是随身携带着一个小旅行箱的。里面装着一些奇奇怪怪跟旅行毫不相关的物件。什么铁锤，带尖刺的硬棒，高温喷火筒，盒装干冰之类。他会就近找个隐蔽的空间，在服完药后，用这些家伙好好招呼自己一阵，等到基因表达完成，就可以动手了。末城的空气稀薄，这又为萨鲁的计划加了一层保险，缺氧环境他也是可以马上适应的。唯一要注意的是，整个杀戮行动必须控制好时间，得在药物失效跟系统的整点信息刷新前完成。萨鲁这次对树义没有十足把握，所以就直接将最后的猎杀地点选在了信号范围之外，而且加大剂量服用了药物。

萨鲁是个精明之人，寻常那些增强各种感知能力，强化骨骼，加速战斗代谢，增强耐力，加粗肌肉纤维，甚至是启用增强模式来提高处理能力等等手段，在他眼里都是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因为这类玩意儿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能防备。他的各种公开资料都显示得平平常常，毫无异状，可每次猎杀之时，他都会将地点安排在一些环境有点特殊的地方，让自己快速改变基因表达的能力发挥出超出对方预判的最大效果。自然，这样做有风险，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怀疑，但风险不大。毕竟这种药物无人知晓，当然也在禁药名单之外。即使事情败露，也算不上确实的违规行为，还存在着辩护的可能。到时找个好点的律师就是，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唯宁跟潭凊在看出疑点之后，马上联系了一家专门的游戏生物服务公司，请他们又仔细研究了一遍萨鲁的基因代码，想看看是否存在什么特异之处。两天之后，这家公司给出了回复，专家们还是没能从基因代码上看出什么端倪。两人讨论了半天，仍无实质的进展。看来要想从公开的基因代码上找出实据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