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阿森的故乡28（1 / 2）

海子镇没有海，只有连绵不尽的山。

2021年11月5日周五，农历十月初一，起源于周朝的“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寒衣节。杰森带着南希来到了湘省北川市威州县海子镇，这里是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应力最强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是杰森的故乡。

层峦叠嶂的大山里的海子镇，鹅卵石铺就的香樟林道的尽头，坐落着一处幽深僻静的庭院。

秋雨卷着凉意袭来，雨天的庭院有一种古老且神秘的气息。

庭院很新，新到就像从来没有住过人。乌青色的瓦檐泛着冰冷的光，古香的楼阁如同寂静的巨石。踏进庭院，南希闻到了记忆深处曼陀罗花的味道。

密布后院的曼陀罗花已经凋谢，枯萎的藤枝在瑟风中喑哑。

一进门，穿过雕刻繁复的赭红色大堂，南希“噔噔噔”地踩着木制楼梯上楼，扶着打磨光滑的扶梯把手，尽头的阁楼里满是旧尘埃的味道，站在阁楼出口的天台上可以俯瞰整座庭院。

这样一座格调典雅的庭院，和森森的单身公寓的简洁朴实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南希站在天台边缘歪着脑袋细想。

“嗒嗒嗒”的沉闷的脚步声，杰森紧跟着上来，拉住她的手。

“雨停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海子镇是保存最完整的地震遗址，走在这里，随处可见的是破败与荒凉，数以万计的生命在那场地震中逝去。那些永远静默于废墟下的生命，足以令任何路过此处的人低首致哀。

鲜红的国旗在旗杆上飞扬，昔日的学校被山体崩裂的落石淹没，在教室上课的每一个师生都没有活下来。

整个镇子几乎都是废墟，在进入的路口处，明黄色的路牌写着，“通往海子镇新城”。

“告别伤痛，面向未来。”

海子镇外的三公里处是苍山墓园，此外便是大片的绵延不绝的苍山。

墓地上开满苍白的花朵，香樟树笔直的立在那，像是肃穆的守卫。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光洁莹润，每一个的背面都刻上了细密的姓名。公墓前的台阶上搁放了路人悼念留下的祭品和花束，站在这里，不由得眼泪就淌了好久。

生命在灾难面前如此渺小，大地的喧嚣都在这一刻消逝，只留下无尽的哀痛。

“为什么我们总是看着看着就会眼含热泪，因为我们爱这片土地。”那时电视上的央视主持人，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天上是一只只黑色的乌鸦盘旋，吱哑吱哑的嘶鸣声穿梭在林间。

杰森跪在公墓前，墓碑安详的伫立在草坪上，夕阳的余晖为它笼上一层暖意。

“阿森，如果你能考入清大就好了，就能改变命运，走出这大山。”阿曼笑起来的时候，黑色的眼眸清亮。

大学入学那一年，他毫不犹豫地更改了自己的姓氏，当派出所户籍窗口的工作人员问他要改成什么的时候，他想起阿曼的那一句。

“希望我们以后都成为杰出的人，走出这座大山。”

他还记得，那时她温柔坚定的目光。

“听妈妈说，我的家乡种满了曼陀罗花。”

“阿森，我们要努力，走出这座大山。”

一遍遍的走出这座大山，可他的心再也走不出这大山，永久地困在了这里，回忆的敲打如迟暮的钟声，荡起阵阵长鸣。

“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会出人头地，我会衣锦还乡。”

“我会成为你所期望的那样，站在所有人都仰望的有光的地方。”

可当一切美好都还未能等来降临，直到那一天，山崩地裂的那一天。

他亲眼看见，两座山快速裂开，又快速地合上，那一片房屋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他害死了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