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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齐柏望着他的侧脸,视线往下移,停在他慢条斯理点蜡烛的动作上,傲慢道:“我是他儿子,再怎么样也是骨肉之亲,不是什么外人可以取代的。”

他这里的‘外人’意有所指,似乎就是在嘲讽当初不知好歹的商昀秀,在他印象里,商昀秀仗着洪锦文的宠爱,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那模样够死几百次。

商昀秀点到即止,吹灭火柴,把蜡烛连着底座托盘一起放在中间的圆桌上,“洪家朝夕间跻身成为平阳四首之一,洪少爷知道这些发家的钱怎么来的吗?”

“哪里来的?当然是凭本事挣来的。”

“哦?是吗?”商昀秀微微蹙眉,靠着放花瓶摆件的置物架,疑惑道:“凭本事挣来的?”他点点头,似乎不敢苟同,继续道:“无论做什么买卖,本钱是首要,没有本钱,空有一脑袋想法没有用武之地。洪家在平阳城是个活神话,最了不起,我有点好奇,洪家发家的这笔本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时候我还小,我怎么知道?”洪齐柏有点不悦,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严肃,冷着脸张嘴想说别的。

但商昀秀不给他这个机会,惊疑道:“你已经不小了,我记得当时你有十八九岁,洪少爷难道觉得这个年纪算小?”

洪齐柏脸色彻底变青,他知道那件事以及自己父亲是如何密谋杀害商家夫妇,又是如何从年少无知的商昀秀手里抢走月满酒楼的。

之所以一直把商昀秀留在身边,是因为他聪慧过人,完美遗传他父亲商时誉的经商头脑,洪家能有今天的辉煌,商昀秀绝对功不可没!没有人能拒绝一个会生钱的免费劳动力。

在洪锦文再三确认下,得知商昀秀并不知晓当年的实情,于是利用得更加肆无忌惮。

可现在商昀秀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和他印象中的商昀秀有所出入,洪齐柏惊讶于他怎么忽然知道了这些……

“洪齐柏,商家的荣华富贵,你姓洪的已经享到头了。”商昀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洪齐柏的距离一步步拉近。

模样和素日无异,可就是脸上带着平和的笑一步一步靠近,这感觉犹如吃人的猛兽正在步步紧逼,洪齐柏被唬住了一下,不由自主神经绷紧。

“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你在不在?”商昀秀在他旁边坐下,偏头望着他的眼睛,“你在的对不对?你看着月满酒楼烧为灰烬,你害怕自己的父亲因为杀人惹上牢狱之灾,之后花了不少钱收买警署的人,让他们替你洪家兜底。这个案子真有这么难查吗?”商昀秀笑得格外温和,哪怕是问话的语气都透着人畜无害,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停在这里等洪齐柏一个答案。

“商昀秀,你这话什么意思?洪家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倒好,反咬一口?”

商昀秀被气笑了,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嘴硬。商昀秀的耐心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阴晴不定,继续道:“你怕那个警察把事实抖出来,这么多年过去,每个月还在用钱堵住他的嘴,像你这么粗鲁的人明明可以直接动手,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但你没有,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洪齐柏哪里肯说,抬手直接掐住他的脖颈,就等着他像蝼蚁垃圾一般挣扎讨饶。似乎一切与暴力相关的事都能让他莫名兴奋起来,洪齐柏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跃跃欲试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

“商昀秀,你真是不知好歹。”他用指腹恶劣的划过商昀秀白皙纤长的脖颈,最后按在滚动的喉结上,“本来还想试一试温柔地玩,现在不行了,你把老子惹毛了,我想直接玩死你!”

商昀秀眉眼一锋,用脑袋重重撞在洪齐柏的脑袋上,在对方吃痛捂头之际脱离了束缚。他背后有伤,动作不算快,和洪齐柏相距不过数步,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商昀秀的双眼紧紧盯着洪齐柏,一只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洪齐柏气红了脸,率先发难,抓起圆桌上摆放蜡烛托盘,隔空往商昀秀身上砸。

商昀秀机敏地偏头躲避开,摸出枕头下摆放的手枪,毫不犹豫朝洪齐柏高举的左手臂开了一枪。

“啊!”

洪齐柏的脸色瞬间惨白,商昀秀趁机上前,一拳击中他的腹部,将他击倒在地。商昀秀冷冷地看着洪齐柏,眼中透着狠戾的光芒。

不过一会儿,商昀秀面色缓和,延续刚才温和的笑意,“咱们回到刚才那个问题,这个案子真有这么难查吗?竟然成了无解的案子。那个被你收买的人现在在督军府当差,我都知道。”

他垂眸望着因为疼痛半蹲在地上的人,抬脚踩着他的肩,把人踢翻回地上躺着,“想和金钱、地位、权利讲公平,这几乎是不可能,我也没那么傻。我的公平,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洪齐柏,我的错,多让你活了一段时间,你的命应该在名楼那天晚上就该被阎王收走!”

“等...等一下....”洪齐柏没中枪的手,撑着地,勉强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蓄满了从脑袋上滑下来。那把枪正对着面门,使得他大气不敢出一口。

商昀秀再怎么脆弱,一支枪还是开得动的……

就在这时,关上的门突然拧开,听到枪响的林婉君惊慌闯进来,“商老板,你没事吧?”

当她彻底看清形势,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将背后的枪推进袖子里,“商老板,您没事就好!”

洪齐柏见是林婉君,仿佛看见了救星,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不少,他暗暗朝林婉君使眼色,身子却一动不动,说:“商,商昀秀,你考虑清楚,你要是把我杀了,我爹那边你该怎么交代,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久。”

“怕什么,那就一起死。”商昀秀指着他门心的枪慢慢下移,对着他的要害,笑道:“你好像很执着于海,要不这样,我给你一枪,让你半死不活,丢进海里也好亲自感受一番,怎么样?”

“你你…”洪齐柏说话的声音开始打颤,对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他知道,这些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林婉君走到商昀秀身边,商昀秀仅用余光打量她,最坏的打算是林婉君和洪齐柏是一伙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人质在手,没什么可怕。

林婉君却愤恨说:“商老板,杀了他,这个人渣该死。”

“林婉君!你——”洪齐柏脸色再变,哑着嗓音想要说什么。

林婉君意识到不妙,弯腰甩了他一巴掌,同时一脚踹在那只鲜血直流的左手臂上,接着抢在他前边,主动交代,“商老板,我错了,我这次是有目的来...我真的偷听到洪齐柏这一趟来准备对您图谋不轨,才假意和他联手,我不想您被这种人侮辱,他该死!”

“林婉君你!”

商昀秀点点头,似乎很赞同林婉君这句话,于是试探性的再移枪口,海浪声以及船上优雅古典乐包裹着这声枪响,洪齐柏的大腿被鲜血染红了。

他好不容易想爬起来,就听一声更惨的叫声,洪齐柏跌回地上,大腿的血迹瞬间将浅黄木质地板染成暗黑色,与先前星星点点的暗黑融为一体。

开完这一枪,商昀秀并没有欣赏洪齐柏的惨状,还是注意着林婉君的表情,她好像有一种大快人心的自在。

难道,真不是一伙的?

“商,商昀秀,”洪齐柏呜咽出声,“你别冲动,你听我把话说完,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那把火为什么烧得这么成功吗?”

商昀秀原本不耐烦,听到这话,准备爆头的枪稍稍一顿,“你说。”

洪齐柏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圆桌稳住,瘸着一条腿大口大口地喘气,“北特·格林,是他,是他一手策划的,商昀秀,即便当年没有我爹,也还会出现另外一个人,还是会烧了月满酒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父亲不愿意和他们合作。”

洪齐柏哈哈大笑,反复道:“你爹娘就是该死的命!”

门口有动静,但洪齐柏的声音太大,商昀秀过于恍惚,所以没听清。洪齐柏的反常似乎是因为知道自己死定了,持续癫狂地发出大笑,“商昀秀,你当年就不该活下来,这是洪家自作——”

枪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更加沉闷有力。子弹正中洪齐柏眉心,那声嘲笑在嘴边戛然而止。但他倒地之时,商昀秀的表情却无比震惊。

洪齐柏之后,是站在门口被挡住的傅荣卿,那一身略微褶皱的灰色西装,心口的位置溢出了血,源源不断地喷涌。傅荣卿面带惊色,有话在嘴边,没来得及出口直接跪倒在地。

商昀秀失声:“傅荣卿!”

林婉君惊魂未定愣在原地,满额蓄上密汗,鼻尖亦渗出一整片。

她没开过枪,更没杀过人,此时握枪的手颤抖不止,听到商昀秀的喊声才赫然清醒,连忙把手里握的枪塞到被褥下藏着。

这一切似乎除了死去的洪齐柏,和击中心口的傅荣卿再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包括已经失了魂的商昀秀。

幸好,幸好他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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