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 2)

  他介意的是,陆子溶明显身子不爽,居然还是要来。

  陆子溶语调如深潭古井,毫无波澜:“臣听闻殿下独断专行,特来劝谏。”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让孤杀了那些流民?”

  “不,殿下不杀流民确是上策,却不该说出「皆一人决断」这种话。臣曾向殿下讲过明主以人为镜的典故,殿下亦当……”

  “陆先生,”傅陵忽然打断他,粲然一笑,“你过来,到孤身边来。”

  陆子溶垂眸,顺从地走过去,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他不想靠他太近。

  “再过来些。”

  陆子溶只得又走一步。

  然后他就猛然被拽着坐到傅陵身边。

  宽敞的横椅,坐两个人还是有些挤,膝盖碰着膝盖,大腿贴着大腿,灼烫体温驱赶了寒气。

  傅陵将手臂搭在身边之人的肩头,渐渐下滑,直到腰间。稍稍用力,那个清冷如玉的男人便整个身子歪倒,靠在了他怀里。

  一瞬间,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方才被李愿引入那人皱紧了眉,脸色极为难看。

  傅陵望着怀中逐渐泛红的脸颊,贴在他耳边,分明是狎昵的语气,却让全场都听得见:“先生方才要劝谏什么?这样说,孤才听得见。”

  第6章

  陆子溶在人前向来冠带齐整,容色冷淡,不显露心绪才算得体。

  先前在芭蕉小筑被灌酒后,他知道自己的模样定是不堪的,但他一直受得住那份耻辱,是因为只有一个人看到,尽管那人是他的学生,也不算太糟。

  可现在,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其中不少是他从前共事之人,在他面前恭敬守礼,他也端肃持重。彼时同他们高谈阔论,为众人敬服。

  如今,看清高自持的太傅在他的学生怀里受辱,好不有趣。

  陆子溶眼前忽然闪过一些久远的记忆。

  那时,尚且年少的他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涂抹了满脸脂粉,或唱或跳,卖弄风姿,被众人指点。倘若不能让人满意,便要挨饿。

  过去,他选择在众人面前承受屈辱,不然他会死。

  现在,他仍然这样选择,不然舜朝以外、故齐国境内,有太多人会死。

  他尽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侧过头,避开他人的凝视。心中再觉得耻辱,出口的话音仍然平淡沉稳:

  “这些流民身上背的人命,既有凉州百姓,也有大舜官员,是杀是放,总有不讨好之处。”

  “既都是凉州人,不如索性-交予凉州州官处置。宁可放弃以此威胁警告什么人,也切莫伤了双方和气。”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