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广州(1 / 2)

  2 类似上海的洋泾浜英语,不过广州英语出现得更早,发源于澳门葡萄牙语,混杂了英文、法文、中文和荷兰文单词,是当时珠江口外商和中国人的主要交流方式。

  第4章 广州

  菲利普醒来的时候鼻孔里插着一根狗尾草。

  孩子们发出快乐的叫喊,逃跑了。菲利普头晕目眩地坐起来,拽掉草茎,皱着眉,抬手挡住针刺一般的阳光。门敞开着,他的黑色布包躺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像只被牛车轧出内脏的老鼠。他叹了口气,套上裤子,弯腰收拾。

  硬币、各类纸张、剃刀和其他零碎东西都还在,火柴不见了,菲利普祈祷孩子们不会拿去点燃什么东西,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场无心引发的火灾。昨晚睡前挂到钩子上的上衣也被孩子们扯了下来,塞进了水桶,他捡起皱巴巴的衣服,抖了抖,穿上,坐下来试了试靴子,长度适合,宽度不够。他跺了跺脚,确认鞋子不会滑脱,拿着木桶和剃刀出去了。

  在日光照耀下,教堂的走廊和房间失去了黑夜中变化莫测的深度,变得无趣起来,如果菲利普更苛刻一些,会形容为“破败”。壁龛石灰剥落,露出腐肉一样的红砖。凝固成微型山峦的蜡已经清理干净,摆上了刚摘的白兰花,但还是不能掩盖空气里的湿冷霉味。他循着光线找到通往外面的门,钻了出去,吓到一位正在扫地的中国修女,他道歉,询问水井的方位,重复了三次问题,笨拙地做出把液体倒进木桶里的姿势,修女沉默地指了指教堂的东北侧。

  井是用青砖砌的,远看不像人工造物,反而像天然从地里长出来的硕大植物,披着硬壳,布满绒毛似的青苔,三面围着低矮的石墙,只到菲利普的腰那么高,不知道是为了防止东西掉进去,还是防止东西从里面出来。一块被裂痕贯穿的镜子挂在其中一面矮墙上,用生锈的铁钉固定。看来他不是唯一一个到这里来刮胡子的人。他打了水,半跪在地上,对着镜子铲平脸上的茂密丛林。打湿了的棕色毛发一绺一绺落在地上。

  他摸到厨房觅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蹑手蹑脚,他是客人,理应是受欢迎的。厨房里有两个修女,忙着给新鲜鲫鱼刮鳞。其中一个在脏围裙上擦了擦手,给了访客一块面包和一杯水牛奶。陶杯外面,食指刚好碰到的地方,沾了一片半透明的鱼鳞,菲利普悄悄把它弄掉,什么都没有说。鲫鱼在砧板上痛苦地甩尾,修女们有条不紊地清理鱼鳃,切开银光闪闪的鱼腹,挖出内脏,扔进一个黏糊糊的木桶。清理好的鲫鱼落进另一个木桶,啪嗒一声,一条接一条。

  “其他人不来这里吃早餐吗?”菲利普问。

  “朱利安神父和孩子们在餐厅。”离他最近的那个修女回答,她的左侧脸颊,靠近鼻梁的地方,有一块形似肝脏的胎记,“如果您在找吕西恩,他很可能在画画。”

  画画。这个动词落到掌心里,像条抓不住的小鱼,菲利普在自己的头脑里挣扎了一会,把鱼尾翻搅起来的声音和图像塞回记忆深处。他咕哝着道谢,离开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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