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口家常便饭13（2 / 2）

那黄瓜是我早晨去十五大街菜市场买来的，与之一起买来的还有那正在被卤煮的四块猪腱子肉、盘子里的十几只虾，和一把小油菜，我希望女儿能够在周末吃一顿荤素搭配的家常菜，尽管我母亲在寻常日子里，已经变着法的给小女做了各种美食，但自从有了小女，我内心深处便自然流露出一股子劲，总想着能做出一点让她欣喜的饭菜来，我希望在她十多年后独立生活的日子里，能在心里回味一下家的味道。

虾是活虾，被我盛在盘子里，如果不用碗压住，它们就会蹦哒到地面上，有时候我看着它们，就会想我们人类是否也是宇宙的虾，无论怎么蹦哒，其实连银河系都逃出去。

妻和女儿都喜欢吃油焖大虾，这是一道于我而言比较复杂的菜品了。首先，我需要用手一只只压住了，然后用刀从虾背上剖开，不仅是为了挑出虾线，更是为了做菜的时候能够入味。只是每只虾都不那么甘心轻易就被剖了，稍微不留意，它就会从你按住的手里再次蹦出去，所谓垂死挣扎拼尽全力，所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会放弃，但终归抵不过一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油焖大虾用的配料也简单，白白的葱段切成马蹄片，有人喜欢调制一碗料汁备用，我对这个实在是不会，就放弃这入味的料汁了，偶尔来一碗，也导致女儿说又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了——这全怪我真记不住该如何调汁。

油焖大虾需要大火起锅，油热后便迅速倒入一盘被剖开了的虾，又是一声油煎火烹的“滋啦”响，口中数不过十个数，虾体就变黄、变红了。这个时候你要赶紧用铲子压住它，不要客气，用力地压住它，直到压出虾脑来，放手翻一下，继续煎另一面。

生活嘛，有时候就是需要来点压力才能出味道，若这面不行，那就换一面来煎。

而做菜就犹如生活需要点小情趣一样简单，油焖大虾自然少不了些许调料来点缀和调味。待虾脑被压出来后便放入葱段爆香，继而放入白糖后翻炒几下把鲜味提起几个度，再倒入一点白醋去腥，滴入适量生抽调色，倒入些许清水既可以防止锅干，又可以沸腾味道，压住锅盖，中火焖煮片刻，出锅装盘。

如同配料在做菜过程中所起到的效果，生活亦然，喜怒哀乐皆为情趣，嗔怪愤怨各有作用。

生活中那些不急不躁的人，不仅心境开阔愉悦，其生活状态全然阳光明媚，故而与这油焖大虾一样，生活中有时候焖一会，不但有可能会发生意外的变化，更有可能让滋味更浓郁一些。

只是我做的这油焖大虾，回回过程简单明了，次次口味决然不同，有时会做出酸甜口的，有时会做出咸香口的……，每次妻入口一只后尚未细嚼便会说：悠悠，爸爸又做是一道新菜。

唉，我又被调侃嘲笑了。

生活啊，你虐我千万遍，我待你如初恋，新菜就新菜吧，谁让自己的厨艺不稳定呢？哦，恐怕也谈不上“厨艺”俩字，充其量做了一顿饭而已。

油焖大虾做不好，清炒一盘油菜还是能做到的，这种青菜讲究一个“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在流淌着的“长江黄河水”里，把绿油油的小油菜一棵棵掰着叶根洗净，一棵棵码放在盘子里，看上去就鲜嫩美味。热锅冷油，放入几片早已切好了的蒜片爆香，旋即丢入油菜，锅汽瞬间爆涨，继续用大火烹饪，翻炒均匀，然后滴入适量蚝油，撒下雪粒般的盐巴，翻炒三五下，即可装盘食用。

只见盘中的油菜，观感色泽明亮，入口脆爽新鲜，全无被烹炒的蔫巴样子，配上一碗晶莹透亮的米饭，吃下来浑身舒服，口中又不失清新自然之味道，这味道源自油菜的清香本味，是那些繁杂卤煮所不能相比的。

生活也是这样，学会剪切复杂的问题，让问题在内心回归简单明了，或许能让生活更加自然顺畅一些，若过度的浮想联翩，则会让自己陷入纠结困扰之中无法自拔。

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方式，自然更喜欢简单纯粹的菜品。

凉拌黄瓜便是这样一道菜品。与那一盘小油菜一样，这四根小黄瓜，也是来自青岛夏庄的特色农产品。人们常说这是哪里哪里的特产，我就总怀疑自己的味蕾，为啥就是吃不出人家口口相称的特产美味呢？更有甚者，有菜农会提着小篮子，不入市场而于街边叫卖，说是自己家种的，就是好吃。難不成他所谓的自己家种的，就不是在这广阔天地里种的了吗？果真就不打农药不施肥了吗？打小就生活在农村里的我，一向对比深表怀疑。

怀疑归怀疑，饭还是要吃的，管它是谁怎么种植的呢。看着被我削了皮的四根黄瓜，我拿起菜刀切片。

刀工于我的字典里来说，是没有这两个字的。人家切丝，我是切条；人家切片，我是剁块。但这又有什么呢？我切不出人家大厨那样的片片如纸薄，我就一下下地尽心切我能切出的黄瓜片。

人生需要切出独有味道。

不要觉得凉拌菜就很简单，凉拌黄瓜需要一个大碗才能拌匀，把切好的黄瓜片放入大碗中，再放入蒜泥，奥妙就在于一勺白糖，然后倒入生抽和白醋，搅拌均匀，一盘凉拌黄瓜就成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小米粥也熬到我想要的样子了，透过玻璃盖，就能看到锅内粥的表面飘着一层薄薄的黄油膜，若用勺子轻轻一推，就能像美女的额头皱眉一样卷起层来，糯乳滑润，那是小米的精华，是需要用文火才能熬出来的。我一定会堂而皇之地把这一层小米油膜，盛到女儿的碗里，希望她弱小的身躯，能够得到足够的滋润。记得小女第一次看到小米的黄油膜的时候，还惊奇地问我：爸爸，怎么还有鸡蛋黄呢？

四碗小米粥被我依次摆在各自的面前，清炒油菜、凉拌黄瓜、油焖大虾也被摆在桌子上，我便去盛最复杂的腱子肉了，而砂锅里的腱子肉香也早已扑入了女儿的小鼻子里。

关了火，打开砂锅盖，只见锅里那浓郁的肉汤，还在翻滚包裹着腱子肉块，想必那滋味在一个半小时的卤煮期间，早已渗入了腱子肉里。这便是砂锅的好，砂锅以其独特的材质——砂，能始终保持锅内温度的稳定，确保锅内的空气、水分和食材，得到立体包裹式加热，以便既能从食材里提炼出来最佳的营养成分，又能达到食用者心中所想要的味道。如我眼前这卤煮好的腱子肉，我随便捞起两块，放在盘子里切成块片，与饭桌上的其它菜品摆放在一起，沾着蒜泥吃，入口既有肉的鲜香滑嫩口感，又劲道十足而不腻口。若拿肉汤浇在米饭上，吃一口清炒油菜，配着凉拌黄瓜，更是有滋有味，而这便是寻常人家的家常便饭味道。

菜都是寻常的菜，人都是普通的人。

就如同我从不会做饭到会做几道简单的饭菜一样，人生的每一段旅程都有它的必然性；就如同我每次做同一道菜却口味不同一样，人生的每一段故事都有它的偶发性。

饭菜已上桌，转头看女儿还在她的书桌那里安静地皱眉，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不知这万家灯火下，是否都有了各自的味道。

“悠悠，该吃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