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从懵懂到懂得的第一份工作57(2 / 2)

任何事情都有个开始,只要你肯主动探索,勇敢的迈出第一步。

时隔不到1年,2000年7月份,我随着山河广告,又回到了QD市这条最繁华的路上,坐在远洋大厦公寓楼的办公室里,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白领。那时候远洋大厦的BC两座还没建立,在我们办公室是能看到海的。我常常穿过楼缝,看向五四广场附近的海域,远看上去蓝蓝的海面,风推着波浪微微的颤抖,仿佛生活在那里的老人在抖动身躯,周末的时候,我会沿着香港中路步行到那里听海。

在香港中路上班,让我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有大学学历的人了,虽然收入除去合租房屋的钱外,就只能蹭食堂,但已经很不错了。我记得公司后边有个东航大厦的食堂,我常常吃那里的排骨包子,觉得特别好吃,有肉有菜,营养还健康,去吃的次数多了,跟卖菜的小姑娘都熟悉了,她是平度人,脸圆圆的,大大的眼睛,跟我说你也不能天天吃包子呀。

很快这种白领的自豪感,就伴随着社会经济的增长而消失了,后来我常常跟官利民他们自嘲——走在香港路上的白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兜里揣着不超过两百块。

不过,无论怎样,新阶段开始了。我和同事们相处的也很融洽,跟他们熟悉了后,便一起租住香港花园铜锣湾区。我记得开始是官利民、靳斌和我,靳斌后来搬出去了,又搬来了蒋伯芳和另外一个姑娘住在一个房间,我跟官利民住在一个房间。我没有买床,只有一个床垫铺在地上,再铺上褥子,盖上被子,我认为就可以了。

山河广告的同事们很简单,我们青岛总部这边各个岗位的人算起来通常在12个人左右,那时候大家都积极努力,仿佛天下广告英豪舍我其谁。跟我关系最好的便是祖籍山东平度,但出生和长大在XJ的官利民,他任职业务经理,我是策划经理。

2000年的时候,社会经济刚转型,尤其是北方经济并不发达,人们的市场经济意识还是很薄弱的,对做广告这件事来说,企业管理者也只是刚有所认知。于是做为业务人员而没有底薪的官利民,常常因为没有单子成交便没钱了,而我因为有固定工资,我又不乱花钱,所以总能积攒一点钱,当然也没有多少。官利民偶尔会跟我借钱,每次他借钱的时候,我都会把银行卡直接给他,告诉他密码,让他自己去楼下的ATM机上取款,我记得那是一张招商银行的金葵花卡,那张卡一直跟着我到婚后几年才注销。

我跟公司一样踌躇满志,我把自己也看的很重,觉得自己是公司里的骨干,老板和同事们也的确很看重我,但就工作本身而言,我从没有做过策划,也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好的策划,甚至都不懂得策划的框架,所以我是不合格的。

好在那时候的公司,对我没什么管理。我就经常泡在新华书城里看市场营销相关的书,很有印象的一个场景是,书城图书管理员找不到的书,便找我问这本书在哪里,不过也仅仅是一楼和负一楼的书。

没人要求我学习,但我知道如果不学习,我就不会掌握市场经济所衍生的经营管理知识,就会失去工作,所以自律、笃定、坚毅,应该是那时候养成的。

人生无论自身有或者经历了多少缺陷,都绝不能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失去秩序。

尽管那时候很难,我也只是在照葫芦画瓢,有时候画的连个葫芦都算不上,但我自信的认为我是最好的策划。那种自信的感觉就如同那只蚂蚁,兜兜转转,始终爬不出9字坑一样,也如同那只待在枯井里的青蛙,偶尔好不容易爬到井沿,看到了部分星空,以为自己掌握了宇宙的奥秘,殊不知,其实农场里的鸡每天都在下蛋,并不是阿基米德撬动了地球,因为支点不存在。

除了去书城学习以外,每期的《半岛都市报》、《青岛早报》、《青岛日报》、《商周刊》、《中国经营报》,我是必看的,我不放过每一个字,我不用买也能看这些报刊,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跟佳世客地下通道出口处一个报纸摊位很熟了,我每天都会坐在马扎子上,认真翻阅他报摊上那些有价值的报刊,那个摊主是一对来自临沂的夫妻,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在人生路上,无论遇到什么人,都是人生应该遇见的。

多年以后我成家了,每次路过那里,我都会特意过去跟他们聊几句,感谢你们,让我重新认识了社会。

那些媒体报道,让我了解了青岛的企业,了解了国内外知名公司的信息。我常常自豪的是,每次业务员回来后跟我聊他的客户,我都能告诉他这间公司的某些信息,让他们很是羡慕,觉得我很神奇。

仰仗着我掌握的点滴信息,我信心满满的向业务部门输出策划方案。我记得那时候公司只有一台大屁股台式电脑——清华同方,公司有一个专职打字员冯姐。我常常在冯姐那里得到让我自以为是的满足感——冯姐每次拿到我给她的一摞厚厚的A4纸,便会说你真厉害!

就这样,我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便也放弃了飞洋学院的工作。时间久了,我就真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策划,事实上,我连温水里的青蛙都算不上。

终于有一天出问题了,没记错的话,那是2000年的秋末冬初的一个中午,我正在跟王云吃饭,抬头看到总经理岳博跟业务经理官利民黑着脸回来了,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对王云说:坏了,客户有问题,我可能有麻烦了。

我知道他们十分钟前才拿着我洋洋自得的策划方案,去了公司后边不远的客户——蒙牛乳业那里。王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放下吃了一半的饭,便进了岳博办公室,一会儿她出来跟我说:老杨,客户否定了我们的策划方案。

会不会吹奏乐曲,终究是要暴露出来的,滥竽充数不会长久。此刻,我犹如蚂蚁一样迷失在那一度以为是天堂的森林里。

我忐忑了几天后,王云告诉我——岳博给你找了一个师傅,给海尔做策划的,出了不少作品,值得你学习。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们明白。

我的师傅张京利是西北人,个子不高,看上去聪明又亲和,他的确认真教我了。我从他身上看懂了什么是好的市场营销策划方案,懂得了如何分析客户问题,如何抓住目标市场。大概三个月的时间,我自己彻底否决了过去,过去业务员要带我去见客户,了解客户的需求,我胆怯而冠冕堂黄的拒绝了,全凭业务员转述客户的需求,便存在了需求信息差,怎么能做出满足客户需要的方案呢?

人生也如此吧,不应该逃避问题,要勇敢的直面人生中的每一个问题,唯有此,才能逐步上升,否则就是瞎子摸象。

我的进步是迅速的,在明白了如何做策划后,凭借以前的超强学习力和我对市场的敏感度,我的方案逐步得到了多数客户的认可。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我的想象,也一度让我怀疑——人生是否一定要这样?我逃离南海师哥亲戚家的医疗器械公司,多半原因在于此,怎么在山河广告还是要如此,难道是命运使然?

我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有一天我的师傅跟岳博吵了一架,师傅便离开了山河,去了济南的红火广告——我们的竞争对手。师傅希望我跟老王一起去,但我认为山河广告教会了我如何做策划,如果我刚学会就离职,是不符合职业道德的,便和老王选择了留下,留下就意味着和我师傅决裂。

我记得2001年5月,我和老王被要求去济南出差,办公地点是泉城广场旁边的齐鲁大厦,去了也没啥事,就那么待着。济南的天气比青岛炎热一些,才5月份我居然中暑了,同事老王提醒我——岳博是担心我跟师傅去了红火,所以才把我叫到身边。

他们之间的是非对错,我无法评说,但山河广告让我懂得了专业的重要性,明白了“要做事先做人”的道理。

有一天老王跟我表达了要离职的意思,但他并不是要去红火广告,纯粹是觉得他没必要继续在山河广告工作下去了。我天真的认为老王如果离职会影响公司的发展,便把这件事告诉岳博,岳博便找了老王谈话。老王对这件事很生气,他跟我坦诚的交流了一下,他认为离职是每个公司正常发生的事情,他告诉我,是把我当朋友征求我的意见,我没必要告诉老板,因为他只是在考虑这件事,并不损害我的利益,也不损害公司的利益,反而因为我的汇报把这件事情搞复杂了。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深刻反思了这件事,而老王也成为我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保持了二十几年关系的朋友之一。山河广告这段职业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人在职场上的旅程,能走多远、走多高,主要受人设、能力和机遇影响。

老王是内蒙古人,名字叫王树权,那时候才四十多岁,因为他过去在大型国企做过管理工作,所以很擅长人情世故,也比我更懂得交流。他来山河广告那年,是他从海南回家的路上,路过青岛,觉得这个城市还可以,便留了下来,尝试找工作。

那时候我和官利民一起租住在台东,老王来到我们公司后,便跟我住在一个房间,不过我记得也没多久,老王的家人要来青岛,于是他便自己去中韩租房子住了。

任何一个公司都有它发展的阶段性,2002年我也离开了山河广告,并不是我自己主动离开,而是因为受山东电视台的广告经营策略调整,岳博认为没必要再做下去了,于是山河广告便停业了。我记得老王也举家搬迁到济南了,去了一个家具广场做营销策划,从此,我们两个各自为了生活,奔波在自己的路上。

离开山河广告后,我一直想进入甲方(企业),印象中从2002年的10月份,一直找到2003年的4月份左右,我始终未能如愿,也许是我的专业水平太弱了吧。记得有个企业告诉我说,过去你在乙方广告公司,我们看重的是创意,是单点,但你没在甲方工作过,不了解企业管理的体系化,所以我不能聘请你。对他的这句话,起初我是不理解的,直到我进入了企业工作后,才发现在任何一个企业里做出决策,已经不是决策行为本身的问题了。

2003年的春节对我来说是惨淡的,尽管是红红火火过大年,我却两手空空的回家——因为自2002年10月份,我便没了工作,大半年没有收入,单薄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我记的到了村口下了巴士,我便自己感觉不自在了,恰好又遇到了我本家一个叔叔,他看到我便说:你空着手回来过年?我讪讪地笑了笑,脸红到脖子。进了家门,我的父母没说什么,对于父母来说孩子能回来过年就好。

人生的满足感,有时候会源自他人的获得感。

与2003年这一年春节的惨淡相比,2000年的春节是开心的,那一年我离开广东的时候,身上有两千多块钱,委托杨厂长帮我买了一台步步高蓝光DVD,想着回家送给我哥。我还记得我哥拿到DVD时开心的样子,那时候他刚结婚,我还记得他跟着DVD的乐曲唱歌的样子,我很满足,觉得自己于家人是有用的。

家乡的春节,有一个习俗是初一天不亮就要出门给本家和邻居们拜年,那年初一的早晨,我哥很早就起来了,把DVD打开,用最大的声音放着音乐,我们便出门了,一家人喜气洋洋,家人的意义可能就在于此吧。春节是短暂的,人们各自安好,但只有我知道春节后,我将揣着仅有的八百块钱去城市生活。

就如同我们小时候,过年的时候,父母会给我们每个人五元压岁钱,我哥早早就花完了,而我的钱却一直攥在手里。通常我们会在正月初五,随着父母去赵家村,那是姥姥家的村庄,那一天大姨、小姨和我们家,会一起去给姥爷姥姥拜年,我会在这一天从自己的五元压岁钱里拿出一元钱,去供销社买一包五香瓜子,那一包没多大,大概有成人半个手掌大,但只有半包的量,我会分一大半给我哥,因为他喜欢吃。

2003年过了初二,我便匆匆地回了青岛辛家庄——我新的居住地,要找工作。

时间也许并不存在,只是人类大脑产生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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