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鬣狗人的诞生（1 / 2）

鬣狗人姬昭的回忆。

时间：1997年。地点：二层小楼。

一楼是父母开的小超市，大门紧闭；二楼是家，姬昭父亲正同一女子搂搂抱抱。小姬昭透过门缝偷看，这是因迷妄综合症产生的幻觉吗？不是。和父亲关系要好的女人是妈妈吗？也不是。

画面一转，数名纹身烫头的社会人士持棍在小超市里搞破坏，姬昭父亲抱住领头的苦苦哀求，但换来的是更猛烈的玻璃落地声。小姬昭躲在桌子底下握紧拳头，他不明白对背叛母亲一事满不在乎的父亲，为什么此刻会如此狼狈。

当然狼狈与顽强，从来都是相互转化的。姬昭升上5年级时，父亲依靠水产生意一夜暴富。腰包鼓了，票子足了，这个原本对儿子比较冷淡的中年人突然操心起教育问题，将儿子送进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

大概可以容纳六七十人的教室里，全班35名同学围在一起分享暑期见闻。

同学甲利用暑假“捅”了不少人，当然是在游戏里。同学乙觉得滑雪是一项有趣的运动，比想象的简单多了。同学丙表情夸张地说：“蹦极更好玩。”

“你蹦了吗？”有人问。

同学丙答：“站在旁边看我哥蹦，他一害怕，我就高兴的不得了。”

同学们齐声大笑，唯有站在最边上的姬昭觉得无聊。窗外，一张破损的圆卡滚来滚去。

回到家，姬昭把书包一甩，对父亲说自己想去旅游，父亲直截了当地说没时间。

姬昭：“那能买台电脑吗？”

姬昭的母亲从厨房走出，担心地说：“不能，坚决不能，报纸上都讲了，上网是新时代的精神鸦片，专门毒害青少年。”

“可班上的同学家家有网，人人旅游，我经常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我更喜欢以前那所学校。”

姬昭的委屈没有得到共情，母亲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在学校的唯一任务就是学习，父亲则不耐烦地抓起书包，说：“喜欢以前的学校？那就去呗，看看人家还收不收你。”

姬昭低下头，他想说又没说的一段话是：不仅融入不了同学，也跟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这能学到个啥？

人生的大起大落刺激无比，好不容易熬到小学毕业，姬昭父亲的生意再次惨败，他在躲债的过程中，“顺带”把13岁的姬昭送进了乡下老家的中学。

教室四处漏风，墙壁长满窟窿，桌面坑坑洼洼。自习课，学生们大多用极其难懂的方言背诵课文，姬昭的同桌叽里咕噜地对他说了句话。

姬昭压根儿听不懂，并提醒同桌请讲普通话。同桌则认为面对镇上哪哪儿都不习惯说普通话的现状，姬昭最好学点儿方言。

“就是因为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所以这破地方每年只能考上十几二十个普高！”姬昭说。

“别说这里是破地方！”同桌有些生气。

姬昭指指墙上的洞，戳戳桌上的眼，意思是：这还不破？

同桌彻底被激怒，用方言怒骂：城里娃了不起哦？小心下课后把你塞尿坑里！

一转眼，中考结束，姬昭在16人间宿舍默默收拾行李，一所每年只有不到20人能冲上普高的学校，他，既喜剧又悲催地被排除在外。

技校内，所有人都绕着弯儿走，唯有姬昭拎一只扳手一直走直线。新学校新生活，在这里，吹吹去魔都旅行期间发生的趣事，没人听；说说好不容易学会的方言笑话，也没人听；聊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幻觉，还是没人听。

姬昭把以上窘境总结为自己一不抽烟，二不喝酒的缘故。

当然令人沮丧的事儿远不止于此。他不仅经常被混混们踩头打脸踢屁股，更偶尔遭遇父亲的债主。债主“亲切”地把他搂进小巷，说：“孩子，替我给你爹带个话。”

“我也好久没见着了。”姬昭拼命压抑烦躁，因为他看见债主的上衣口袋和裤包均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那我不管。”债主说，“找不到他，今后就只能联系你了。”

债主离开，走出小巷，随即察觉到一坨鸟粪直奔而来，姬昭立刻向左转出两三米。哪成想风的移动与他的方向刚好匹配，所以那滩白里透绿的东西还是精准命中了……

生活的种种，学校的种种，鸟粪的种种一起回放，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把姬昭推向悬崖。经一阵无声的呐喊，他做出决定：唯有虚拟的游戏，才配得上自己。

弥漫烟尘与体臭的小网吧，姬昭操作鼠标与键盘的样子像极了中古武林武艺超群的剑客。游戏打累了，也会泡泡贴吧。

别有兴致地浏览各色无意义水贴，最后被某个链接吸引。点进去，是个网站，姬昭照着屏幕念道：穷奇游戏，第一步，穷奇是上古四凶之一，请把你认为的穷奇模样画下来，寄给管理员……

穷奇游戏，姬昭一直玩到第7步。它使他相信此前所有不走运都是某种天选或特殊的催化剂。不久以后，他甚至在小吃街见到了游戏发起人——荀冬甄。

姬昭有点惊讶，因为光看外表的话，荀冬甄大概是只会操心今天画什么妆、穿什么裙子的那类人。

“你真是游戏发起人？”姬昭问。

“我嘛……不是。”荀冬甄答。

“不，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