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1（1 / 1）

又是一个百年过去了。人类文明终于理解了绝固体的基本属性，然后突破了黑障，进入到了黑障的后侧——一个几乎全部属于绝固体的超大尺度新世界！这个新世界绝大部分的存在物都是绝固体，中间偶尔会分布着一些像小孔洞般的区间，而人类所属的时空宇宙便是其中之一。人类在经过长久的探查摸索后发现，这个似乎真是无穷无尽的绝固态世界就好像一个超大型的蒸馍，而自己曾经身居其中的那个宇宙小孔洞就像蒸馍内的一个微小气孔。当技术掌握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人类文明开始往绝固体世界中慢慢迁移，接着便发现了绝固体世界中的一个超大型高级智慧文明！

相对论早成往事，最先进的跃光器也快被废弃。现在，人们已经能够在绝固体的世界中自由生活，祥乐程度远超过往的任何时代。只不过大部分的人类都是守旧的顽固分子，仍停留于那个狭小的时空宇宙内，尽情玩着那个真人猎潜游戏。在转移到绝固体世界的人们的眼中，这些守旧派早已成了时代的弃儿。人类社会一直存在着的分化现象从曾经的种群分化，思想分化，最终变成了存在形式的分化。

不过这绝固体世界中的生活样貌跟过去的小世界天差地别。在新世界中，因为物质位移的能量代价很大，运动是极少发生的现象。于是，里面人类的日常仅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活跃。而且，也因为运动的艰难，人类的存在形式就不再是曾经的那种团块物质，都变成了一张张纵横交错着的立体网格。网格们互相接触，互相分享，互相连接，互相依赖，共同组成了新形态下的大社会。当人类在绝固体中的新社会网格逐渐向周边蔓延发展时，终于接触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全新网格体。这就是那个主宰绝固体世界的高级智慧文明了。

与其说是人类文明主动接触到了它，倒不如说是人类文明通过了它的筛选考察，被它接纳了。绝固体世界中的文明网格蔓延极广，而主宰着整个网格世界的是两个拥有最多分支的自主意识智体——欣王跟悠王。网格世界中的诸多规则与计划，皆由他们来策划制定。而人类文明的诞生地，数不清的小孔洞中的一个，就是他们的特意所为。

某次，欣王跟悠王在认真商定完之后，便授意于大智者怀奥，让他来负责安排一系列的初始隐藏条件。安排好之后，再将这些各异的条件附加于那些特意制造出来的小孔洞。于是，这些小孔洞就成了绝固体世界中的一个个文明小胞囊。跟人类文明一样的存在数不胜数。它们都从胞囊内像新生的胎儿一样萌发，成长，壮大。但要想突破胞囊的壁垒，也就是大智者怀奥设定的那些初始隐藏条件，那就得将文明程度提升到能够破解有关初始条件的谜题不可。而相对论体系就是人类时空宇宙的初始隐藏条件，树义察觉到了相对论中的一些可疑之处，然后在此基础上一直努力，身死之后，又由女儿潭凊跟好友唯宁接手，最终让人类文明成功突破了光速，到达时空宇宙，也就是小孔洞的边界，接触到了文明本体——绝固体世界的存在。这自然就代表着出给人类文明这个小孔洞的谜题被成功破解了。自此，人类又经过一定的努力后，就抵达了文明本体的中心，被接纳为整个网格文明的一部分。全部过程就像是大范围地播种，然后坐等种子孢子们自己发育成熟，最后再通过筛选合格品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人类只是散播出去的种子孢子类存在的一员，就是些霉菌类一样，分布尽广，却任由其自生自灭。尽管人类文明最终得以突破黑障并回归到文明的本体，但整个过程却异常艰辛。

也是在抵达了文明本体之后，人类才陆续知道粒子的离散是设定，普朗克常数这些也是设定，甚至就连地球上所有生命体中普遍存在的RNA中的一些代码片段，同样是出自大智者怀奥的设计。总之，从时空宇宙的基本属性到自以为非凡的生命之根本，都来自欣王、悠王，以及怀奥的安排。

而人类曾经一直坚信的所谓宇宙大爆炸，空间持续膨胀，则纯属想象力发挥过猛。时空宇宙中的所有星系相互之间确实是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远离，但这种普遍现象仅是来自小孔洞外部无处不在的绝固体世界之物质引力的自然吸引，并无什么神奇的暗能量或是宇宙常数在幕后推动。因此，时空宇宙的体积也并未增大，始终维持着原初的尺寸。每个小孔洞中的物质团块被外部吸引而持续分离，这点其实是怀奥想克服，但又没法做到的。因此，每个小孔洞都有生命期限。即，在包含其中的物质被绝固态世界持续吸引，导致有序度跟密度降低到无法存在任何智慧的可能时，这个小孔洞的实验使命就终结了。这也就意味着每个子文明的谜题都是有时限的，如果没能在时限内破茧而出，那就只有毁灭。至于人类在天文观测中发现星系实际运行与相对论的计算结果存在较大误差，因此预测出的一种另类存在——暗物质，这其实是每个小孔洞中的必须。怀奥为了防止小孔洞在绝固体世界的压力下产生形变，就用这种特殊的，只具备引力效应的物质来填充其中，当个支撑而已。当然，这些安排都有一个启动状态，不过该状态又远非是人类设想的所谓奇点了。撒出去的种子孢子是如此之多，但最终能够实现突破，解开谜题而成功接入文明本体的只是极少数。人类文明是优秀的，更是幸运的！

在逐渐了解到这一切后，唯宁才真真明白了树义当年那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中存在着如此超前的先见之明。人类曾经自以为是天然的生发，生存的空间是无法追求根源的永恒之所，搞到头来，却只是被高级文明刻意安排之实验的微小组成部分。如果人类最后没能解开那道相对论的谜题，那么人类终将被小孔洞的隐藏条件完全封固，直到毁灭。

唯宁在审视完树义的成就之后，又重新思考起爱因斯坦的作用来。一道现成的谜题得以破解，而且这个破解者还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尽管这确实是一项能够永载史册的功绩，但又不得不承认能够揭示出这道谜题的爱因斯坦似乎更为高明。光速的自然上限，相对论对时空宇宙的制约，这些让谜题隐藏于人类世界的每处无形之中。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并不曾怀有过过多的质疑。可爱因斯坦却能从中抽丝剥茧般提炼出一套极为抽象的理论体系。它揭示了孔洞宇宙的运行规则，自然也将规则的不妥之处公示于人，然后树义才有了解题的可能。了解爱因斯坦成长过程的人都知道，他与其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倒不如说是个异常勇敢的人。未成年便决定放弃德意志帝国的国籍，原因仅仅是对军国专制氛围的反感。后来在相对论的创立过程中，洛伦兹跟庞加莱其实也同时触摸到了这个谜题的边缘，但他们都害怕了，害怕彻底放弃时空的绝对性，而最终与相对论失之交臂。只有爱因斯坦以超乎寻常的勇气将相对性当成公理，完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也将整个谜题全部揭晓。而庞加莱直到去世时也没有完全放弃以太和绝对静止的概念。他从未完全理解或接受爱因斯坦的理论。现在看来，庞加莱似乎又对了。不过能将相对论当成谜题来看的树义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才行的。想到这里，唯宁不禁反省起自己与树义之间的差距来。自己这一生未能独立完成什么伟大的创举，究竟是智性上的不足，还是勇气的欠缺呢？这可并非是道单选题。